武昌城头,“大明监国太子朱”的旗帜在秋风中猎猎作响。定策之后,这座城池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高速运转起来。
方孝孺以顾命大臣总揽全局,日以继夜地处理各方文书,试图构建一个流亡政权的框架。他不断起草诏令,派人四处联络尚未明确表态的南方各省督抚、卫所将领,以及远在云南的西平侯沐晟,希望能结成更广泛的抗燕联盟。然而,回应者依旧寥寥,大多数地方官都在静观其变,等待着北方那个即将诞生的新朝廷与武昌这个“正统”朝廷之间的力量消长。
军事上的压力最为直接。蒋瓛与陈瑄成为了实际上的军事负责人。蒋瓛负责整顿武昌现有兵马及陆续前来投效的各地散兵游勇,将其重新编伍,严明军纪,日夜操练。他从锦衣卫中挑选精锐,组成督战队和侦缉队,一方面淡压军中可能的不稳因素,另一方面严密监视李景隆及其旧部的动向。
陈瑄则全力经营长江水师。他将带来的战船与武昌原有水师合并,加紧维修、建造舰船,训练水手。他在鄱阳湖口、洞庭湖口等关键水域设立哨卡,构筑水寨,力图打造一道坚固的水上防线,以阻挡燕军可能从水路发起的进攻。陈瑄深知,在陆战兵力远逊于北军的情况下,水师是他们赖以生存和机动的最大本钱。
李景隆被赋予了“总摄后勤粮饷”的职务,这既是对他地位的承认,也是一种架空。方孝孺等人无法完全信任他独掌兵权,但筹措粮草、维持地方稳定又离不开他这个地头蛇。李景隆倒也表现得颇为卖力,四处征调粮草,清点府库,但他内心深处的那份摇摆,并未完全消除,与蒋瓛、陈瑄等人也时有龃龉。
太子朱文奎并未置身事外。在方孝孺的安排下,他定期巡视军营、水寨,尽管只是象征性的,但那张酷似其父朱标的年轻面孔,以及努力表现出的沉稳,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稳定了军心民心。方孝孺坚持每日为他讲授经史,特别是历代兴衰、忠奸之辨,竭力将这仓促建立的流亡政权,包裹在儒家正统和华夷之辨的大义名分之下。
这一日,蒋瓛从江北派出的细作带回紧急军报:燕王朱棣已在金陵筹备登基大典,同时任命大将张玉为征南将军,丘福、朱能为副,统率十万精锐,不日即将南下,首要目标便是拔除武昌这个“伪朝廷”。
压力骤然而至。武昌城内,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信心又开始动摇。
“十万精锐……”李景隆面色发白,“我方满打满算,可战之兵不足五万,水师虽利,然陆战如何抵挡北地铁骑?”
蒋瓛冷哼一声:“未战先怯,乃兵家大忌!北军虽众,然劳师远征,水土不服。我军据守坚城,背靠大江,有水师策应,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陈瑄亦道:“蒋指挥所言极是。长江天险,非比等闲。末将已加强沿江巡逻,只要水寨不失,北军战船难越雷池一步。陆上只要守住几个关键隘口,挫其锐气,待其师老兵疲,或可寻机反击。”
方孝孺看向一直沉默的太子:“殿下之意如何?”
朱文奎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带颤抖:“孤相信蒋指挥、陈都督,亦相信武昌将士。父皇在天之灵,必佑我大明正统。逆藩来犯,唯有战!传孤令旨,全军戒备,准备迎敌!”
太子的决断,暂时压下了内部的争议。战争的阴云,沉沉地压向了武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