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槐坑上空,虚空不再是荡漾,而是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龟裂!
一只由纯粹的、冰冷到极致的规则线条构成的巨眼,缓缓从裂缝中浮现,漠然地“注视”着下方。
那“目光”穿透岩层,精准地锁定在星图洞窟内的陆衍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他身后那面悬浮的、散发着“错误钥匙”波动的锁灵镜上!
“检测到高威胁度‘异常密钥’……”
“检测到‘星轨锚点’非授权激活……”
“执行最高优先级净化协议……”
没有声音,但这冰冷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扎入陆衍和陈小凡的识海!比之前白袍人的威压强横了何止百倍!
整个鬼槐坑,连同周边的山脉,都在这一刻凝固、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绝对的“净化”意志下化为虚无!
洞窟之内,星辉水潭剧烈波动,悬浮的星图光芒乱闪,那条本就黯淡的轨迹更是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即将彻底崩断!
陈小凡被这股庞大的意志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本就重创的道基如同风中残烛,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陆衍,眼中是绝望,更有一丝嘲弄——看,这就是你引来的!
陆衍却在那毁灭性的注视下,缓缓挺直了脊背。
他脸上没有任何恐惧,反而露出一抹近乎癫狂的、混合着极致冷静与兴奋的神情。
“终于……来了个像样的。”
他无视头顶即将落下的净化之光,目光猛地转向那幅濒临崩溃的星图,更准确地说是那条指向青云城的、即将断裂的黯淡星轨!
“你不是要守护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砸向陈小凡,“那就别像个废物一样躺着!用你那可笑的‘平衡’之道,给我稳住它!哪怕一息!”
陈小凡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陆衍。他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抽它力量?”
陆衍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清道夫’是冲着我,冲着锁灵镜来的!但它同样不会允许任何‘星轨锚点’脱离掌控!这条星轨一断,它立刻就能判定此锚点失效,届时净化范围将不再局限于我,而是……覆盖整个鬼槐坑,连同里面所有的‘杂质’,包括你,包括这片矿脉!”
他抬手,锁灵镜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金光芒,不再试图抽取星轨,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密的规则锁链,逆流而上,并非攻击“清道夫”,而是悍然撞向鬼槐坑上空那只规则巨眼!
“镜域·逆溯!”
他在主动攻击“清道夫”!以自身和锁灵镜为诱饵,为陈小凡,也为他自己,争取那唯一可能存在的、稍纵即逝的生机!
“嗡——!”
暗金锁链与规则巨眼的无形力场悍然相撞!没有巨响,只有规则层面最残酷的湮灭与对冲!锁链寸寸碎裂,陆衍身体剧震,七窍同时溢出暗金色的血液,但他眼神依旧疯狂而明亮,死死支撑着!
“蠢货!动手!”他对着陈小凡厉喝,“稳住星轨!只有让它保持‘活性’,让‘清道夫’判定此锚点仍有价值,需要‘精确清除’而非‘范围净化’,我们才有一线机会!”
陈小凡瞬间明白了陆衍那看似疯狂举动背后的真正意图!他不是要毁灭,他是在赌!赌“清道夫”的运作逻辑,赌这片星轨锚点的重要性!他要利用这更高层次存在的“规则”,来争取时间和空间!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小凡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刺激着近乎枯竭的神识,他双手狠狠按在地面,体内那布满裂痕的星辉道基发出了最后的、不顾一切的悲鸣!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对“平衡”与“共生”的理解,尽数倾泻而出,不再是去“点亮”,而是去“粘合”,去“稳定”那条即将崩断的星轨!
乳白色的星辉不再柔和,变得如同胶质,死死缠绕住那条黯淡轨迹,延缓着它崩溃的速度。
散落在地上的《精要》书页无火自燃,上面那些承载着他心血的推演笔记化作一道道闪烁着智慧与坚持光芒的符文,融入星辉之中,共同维系着那脆弱的平衡。
洞窟内,一方是陆衍以锁灵镜硬撼“清道夫”的惨烈,暗金血液不断洒落;一方是陈小凡燃烧自我、维系星轨的决绝,乳白星辉明灭不定。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两个背道而驰的理念,在这生死一线的绝境中,竟形成了一种诡异而短暂的……同频共振!
他们都为了生存,都在对抗同一个来自更高层面的压迫!
星图在那两股力量的冲击与维系下,发出了奇异的变化。
原本缓慢运行的无数光点轨迹开始紊乱、交错,散发出不稳定但极其强大的能量波动,仿佛一张被强行绷紧、即将发射的……巨弓!
而那幅星图本身,就是弓身!那条被两人力量共同作用的黯淡星轨,恰好成了……弓弦!
锁灵镜的“禁锢”与“追溯”规则,陈小凡星辉道基的“平衡”与“共生”意念,以及星图本身蕴含的古老浩瀚的本源力量,在这极致的压力下,被强行糅合在了一起,指向了同一个目标——上空那只规则巨眼!
“就是现在!”
陆衍嘶吼,放弃了所有防御,将锁灵镜剩余的力量,连同他喷出的那口蕴含着混沌金丹本源的精血,一起轰入了那幅异变的星图之中!
陈小凡福至心灵,几乎在同一时刻,将维系星轨的最后一丝力量,以及那燃烧《精要》所化的、代表着他自身“道”之萌芽的符文,也尽数注入其中!
以星图为基!
以星轨为弦!
以二人截然不同却在此刻共鸣的道与力为箭!
“嗡——轰!!!”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蕴含着混沌、星辉、禁锢、平衡、乃至一丝微弱却坚韧的人性光辉的奇异光束,自星图中心,自那条绷紧的“星轨之弦”上,逆天而起!
它撕裂了陆衍布下的禁锢符阵,穿透了厚重的岩层,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两人此刻所有的意志与力量,精准地、狠狠地……撞入了上空那只规则巨眼的瞳孔中心!
没有爆炸。
只有一声仿佛来自规则本源深处的、尖锐到超越听觉极限的……悲鸣!
那只由规则线条构成的巨眼,瞳孔处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那冰冷的“净化”意志如同被卡住的齿轮,骤然变得混乱、迟滞!
它“看”着下方那幅异变的星图,看着那两个渺小却爆发出超出计算力量的“异常个体”,那纯粹的规则构成的“思维”中,第一次出现了无法理解的“悖论”与“混乱”。
“密钥……与锚点……协同……”
“规则冲突……逻辑错误……”
“威胁重新评估……协议……优先级调整……”
巨眼上的裂痕迅速蔓延,最终,它深深地“凝视”了洞窟方向一眼,那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被蝼蚁撼动后的冰冷“审视”与……暂缓执行的“标记”。
下一刻,巨大的规则之眼如同幻影般消散,龟裂的虚空迅速弥合。
那毁天灭地的“净化”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
来得快,去得也快。
只留下死里逃生后,一片死寂、布满裂痕、星辉黯淡的洞窟,以及两个力竭倒地、近乎昏迷的人。
陆衍单膝跪地,用锁灵镜支撑着身体,暗金色的血液不断从崩裂的虎口滴落,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却亮得骇人,死死盯着巨眼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痛楚与亢奋的弧度。
陈小凡直接瘫倒在地,意识模糊,只有体内那彻底破碎、却仿佛在破而后立中孕育着一点全新生机的道基,还在微弱的跳动。
洞窟内,那幅星图的光芒彻底黯淡,那条被强行作为“弓弦”的星轨,虽然未曾断裂,却布满了裂痕,暂时陷入了沉寂。
《精要》已化作灰烬。
唯有一张燃烧后残留的、焦黑的封面,轻轻飘落,盖在了陈小凡无力摊开的手掌上。
封面边缘,隐约还能看到“基础符箓”四个字的残痕。
寂静中,只有两人粗重而艰难的喘息声。
理念依旧相左。
道路仍然分歧。
但某种东西,在刚才那合力射向苍穹的一箭中,已然不同。
是默契?是无奈?还是……在这残酷真相下,不得不做出的、暂时的妥协?
无人知晓。
鬼槐坑外,焦屠独眼望天,感受着那恐怖意志的退去,缓缓收起了断刀,沉默地擦去嘴角因符阵反噬溢出的鲜血。
山风呜咽,吹不散这弥漫在新生与毁灭边缘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