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州,是冀北红阳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
距离京阳市区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锦江会二期工地,位于怀州市郊。
周围大片都是待开发的荒地,到了晚上更是人迹罕至。
吴正国拿着手机,脑子里反复盘算着这个见面的地点。
他不是傻子,这种偏僻的地方,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吴书记,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
“那为什么选在那里?”吴正国对着电话质问。
海翔在那头轻笑一声,“吴书记,小心驶得万年船。”
“现在这个节骨眼,到处都是眼睛和耳朵。”
“王洋刚出事,省里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林书记,盯着您。”
“哪还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
吴正国脑子里飞速盘算。
海翔的话,确实打消了他心头刚刚升起的一点疑虑。
现在整个京阳乃至中江,都成了漩涡中心。
任何一个公开场合的见面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更何况,于勇马上就要回来了。
那是悬在他头顶的另一把利剑。
林怀义选择在这个时候。
通过海翔这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来联系自己。
本身就说明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想到这里,吴正国不再犹豫。
“好,明晚十点,我会准时到。”
“吴书记果然是明白人,那就,不见不散。”
海翔轻笑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吴正国看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他将这次会面,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但他不知道,这根稻草的另一头,攥在死神的手里。
……
怀州市区,一家临街的面馆。
海翔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扔在桌上。
他面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碗里的牛肉堆得像小山。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牛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一条银行发来的短信通知。
一笔巨额的款项,已经转入了他指定的境外账户。
海翔看了一眼,将手机翻了个面,继续吃面。
吴正国,只是他拿到尾款后,顺手清理的最后一个“垃圾”。
至于林怀义,从始至终就没打算露面。
吃完最后一口面,他招手,“老板,结账。”
……
上午八点五十。
一辆挂着普通牌照的黑色大众帕萨特,在一系列严格的盘问后。
缓缓驶入了中江省政府大院。
车子在办公楼主楼前停稳。
后座车门打开,王洋和杨冠铭一前一后地走了下来。
两人都穿着干净的衬衫,但脸上的伤口,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省长秘书李文强早已等在台阶下。
他快步迎了上来。
虽然电话里已经听说了情况。
但当亲眼看到两人脸上青紫交错的伤痕时,他的眉头还是忍不住皱了一下。
他没有多说任何客套话,只是分别和两人握了握手。
然后,他看着王洋,沉声说了一句,“省长一直在等你们。”
这句话,比任何安慰都更有力量。
......
李文强转过身,在前面引路。
王洋和杨冠铭跟在他身后。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
所有迎面走来的工作人员,在看到李文强身后的两人。
特别是他们脸上的伤时,目光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他们吸引。
李文强一路将他们带到省长办公室门口。
他抬手,轻轻敲了三下门。
“进来。”里面传来赵新利低沉的声音。
李文强推开厚重的木门,侧身将二人让了进去。
然后,他退了出来,轻轻地将门关上。
自己则守在了门外。
......
巨大的办公室内,光线充足,却让人感觉有些压抑。
赵新利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
他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窗外的城市轮廓,脸色阴沉。
听到关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当他的目光落在王洋和杨冠铭脸上的伤口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坐。”他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王洋和杨冠铭没有坐下。
杨冠铭上前一步,将手里一直拎着的那个厚厚的牛皮档案袋。
双手放在了赵新利的办公桌上。
赵新利走过去,拿起那个档案袋。
他没有立刻拆开,而是先看了一眼王洋。
王洋的目光很平静。
赵新利打开了档案袋的密封绳,将里面的文件一份份抽了出来。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他看得很快。
......
最上面,是王洋那个U盘里的所有材料。
从林怀义到他的儿子林铭浩。
从京阳市委书记吴正国到他的妻子乔安宁,再到他的小舅子乔安杰。
一张盘根错节、横跨冀北与中江两省的腐败大网。
以文字和图表的形式,被赤裸裸地摊开。
赵新利的呼吸,渐渐变得有些粗重。
接着,他翻到了胡彦兵的口供。
当他看到那个精心策划的,旨在制造“交通事故”的刺杀阴谋时,他的手明显顿了一下。
他看到了支付定金的银行账户流水,看到了那辆套牌货车的详细信息。
最后,当“海翔”这个名字,以及胡彦兵指认的照片出现在眼前时。
赵新利拿着文件的手,缓缓收紧。
他拿起那份口供,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
王洋一直站在原地。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走上前,轻轻放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省长,我来,是为了一条人命,也是为了一个公道。”
赵新利抬起眼,看向那个塑料袋。
然后将所有的文件重新放回桌上。
王洋解开袋子。
将里面那件叠得整齐,却沾满了暗褐色血迹的衬衫,推到了赵新利面前。
“省长,这是我去荣县时穿的衣服。”
“但上面的血,是荣县县长陈虎中同志的血。”
“他为了保护我,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生死未卜。”
那件白衬衫,已经变得僵硬。
暗褐色的血迹,大片大片地浸染在胸前和后背。
赵新利盯着那件衣服,看了足足有半分钟。
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
目光锐利,死死地盯住王洋。
“王洋同志,你想要的,只是一个杀人偿命的公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