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着,窗外的景色从繁华的都市逐渐变为开阔的田野,再到起伏的丘陵。
林辰靠在窗边,目光空洞地看着外面。
他看似平静,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他携带的行李很少,除了几件换洗衣物,只有一把在五金店偷偷购买的、锋利的水果刀,此刻正冰冷地贴在他的小腿内侧。
他选择那个南方海滨小城并非随意。
那是一个开发不完全的渔港,地图上标注着大片待开发的区域和废弃的渔船码头,人口稀疏,监控稀少,符合一个想要“隐匿”的人的预期,也符合一个想要“狩猎”的人的需求。
他关闭了手机上大部分定位功能,只留下一个基础的信号,像故意留下的面包屑,引诱着身后的追踪者。
他偶尔会开机,回复父母报平安的短信,字句简短而正常。
他甚至在某个小站停靠时,拍了一张模糊的风景照,发了一个仅部分好友可见的、带着“解脱”和“新生”意味的朋友圈。
他在表演,表演一个试图走出阴影、开始新生活的假象。
而他知道,唯一的观众,一定能看到。
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颠簸,火车终于在傍晚时分抵达了那个名叫“望海”的小站。
空气湿热,带着咸腥的海风味道。站台简陋,下车的旅客寥寥无几。
林辰深吸了一口这陌生的空气,压低了帽檐,走出了车站。
他没有预订任何旅馆,而是在车站附近找了一间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家庭民宿,用现金支付了房费。
老板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只是收了钱,递过钥匙,并不多问。
房间狭小潮湿,墙壁上有着斑驳的水渍。林辰放下行李,反锁了门,仔细检查了窗户和环境。
然后,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带着霉味的窗帘一角,望向外面逐渐被暮色笼罩的、寂静的街道。
他在等。
等那个如影随形的阴影,主动踏入这个他选择的舞台。
几乎是在林辰抵达“望海”镇的同时,沈默也动身了。
他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色衣服,背着一个黑色的登山包,里面装着必要的工具、一些现金、伪造的证件,以及那幅他新画的、林辰安睡的素描。
他像一只精准的猎豹,沿着林辰留下的信号轨迹,搭乘了下一班南下的火车。
他的内心燃烧着一种混合了兴奋与占有的炽热情绪。
林辰的“逃离”,在他眼中,不过是一次欲擒故纵的游戏,是猎物在最终被捕获前,最后的、徒劳的奔跑。
他甚至欣赏这种“反抗”,这让他即将到来的“拥有”更具成就感。
“望海”镇的偏僻和混乱,正合他意。
这里,法律和秩序的声音微弱,是他的完美猎场。
他比林辰晚几个小时抵达。没有费心去寻找住宿,他直接根据手机上一个隐秘的定位信号——
那是在林辰离开家前,他通过某个“礼物”悄悄放在林辰行李中的微型追踪器,锁定了林辰落脚的那家家庭民宿。
他像幽灵一样融入小镇的夜色,在民宿对面一栋废弃的二层小楼的阴影里,架起了带有夜视功能的高倍望远镜。
镜头里,林辰房间的窗帘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窗口一闪而过。
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找到你了。”
接下来的两天,林辰表现得像一个真正的游客。
他白天会去镇子边缘荒废的码头散步,看着浑浊的海水拍打着锈蚀的船体;
他会去唯一那条老街上的小餐馆吃饭,沉默地坐在角落;
他会在傍晚坐在海堤上,看着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背影显得单薄而孤独。
他刻意将自己暴露在相对开阔、但人迹罕至的地方,像是在无声地发出邀请。
而沈默,则耐心地潜伏在暗处,观察着,确认着。
他看到了林辰的“平静”,也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下隐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决绝。
这让他更加兴奋。他知道,他的太阳,正在酝酿着什么。
但这无关紧要,在绝对的控制力面前,任何挣扎都只是增添情趣的点缀。
他享受着这种猫鼠游戏,享受着猎物在网中徒劳扑腾的美感。
第三天,天气阴沉,海风带着暴雨前的沉闷。
林辰像往常一样,在下午走向了那个废弃的码头。
今天,码头上空无一人,连平日里偶尔出现的渔民都不见踪影。
乌云低垂,压在海面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就是这里了。
林辰想。
他走到码头的最尽头,脚下是腐朽的木板和溅起的浑浊浪花。他停住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来时的方向,静静地等待着。
他的手心全是冷汗,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小腿上的刀柄,传来冰冷的触感。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从不远处一堆废弃的渔网和木箱后面,缓缓走了出来。
是沈默。
他依旧穿着那身深色衣服,脸上带着那种林辰噩梦中最熟悉的、平静而扭曲的微笑。
他一步步走近,脚步声在空旷的码头上显得格外清晰,像踩在林辰的心跳上。
“这个地方选得很好,林辰。”
沈默在距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停下,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安静,偏僻,很适合我们......独处。”
林辰强迫自己直视着他,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你终于来了。”
“我一直在。”沈默轻笑,“看着你假装坚强,看着你独自徘徊......你知道吗?你越是努力想摆脱我,就越是证明你属于我。”
“我不属于任何人!”林辰猛地提高声音,海风将他的话语吹得有些破碎,“沈默,你醒醒吧!你所谓的爱,是病态的,是犯罪!”
“犯罪?爱怎么可能是犯罪?”
沈默向前走了一步,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偏执,“是这个世界错了!他们不懂得什么是纯粹的爱,不懂得占有和守护才是爱的本质!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给你绝对的安全和纯粹!”
“你给我的只有恐惧和痛苦!”
林辰后退了一步,脚跟已经踩到了码头的边缘,下面是翻滚的海水,“你看看我!看看我被你逼成了什么样子!看看王锐!他差点死了!”
“那是他活该!他试图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沈默的情绪也激动起来,声音里带上了戾气,“任何想要分开我们的人,都该死!”
他再次逼近,伸出手:
“跟我回去,林辰。这一次,我会找一个更安全、更完美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打扰我们。你会习惯的,你会明白,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完整的......”
“不!”林辰斩钉截铁地拒绝,他猛地从身后抽出那把隐藏的水果刀,刀锋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出寒芒,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今天,就在这里,我们做一个了断!”
看到刀,沈默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扭曲、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笑容:
“你想杀了我?用这个?”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宠溺,“没用的,林辰。你做不到。而且,就算你杀了我,我的灵魂也会永远跟着你。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他的话语像最恶毒的诅咒,缠绕着林辰。
林辰握刀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沈默,而是因为恐惧于他话语中那令人绝望的真实性。
“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林辰嘶吼一声,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持刀朝着沈默冲了过去。
他不是经过训练的人,动作毫无章法,只有一股同归于尽的决绝。
沈默眼神一凛,侧身轻易地避开了这笨拙的攻击,同时出手如电,精准地扣住了林辰持刀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