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在熟悉的楼道里,林辰感到一阵强烈的生理性不适。
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对门的那个房子,已经被贴上了封条,像一个巨大的疮疤,提醒着他曾经发生的一切。
他深吸一口气,用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屋子里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带着一股久未住人的清冷气息。
他快步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一些重要的物品和衣物。
就在他拉开衣柜最底层抽屉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抽屉里,原本放着他一些旧相册和杂物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信封。
他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记得很清楚,他离开前整理过这个抽屉,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警察查封了对门,检查过他的家作为现场取证的一部分,但他们不可能留下一个无关的信封。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林辰的手指颤抖着,几乎不敢去碰那个信封。
他环顾四周,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却感觉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
他强忍着恐惧,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起了信封。
很轻。
他拆开封口,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他一周前,和几个朋友在一家新开的书店参加读书分享会时的场景。
照片里,他正低头翻阅着一本书,侧脸在书店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似乎暂时忘却了烦恼。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书架的黑影里,有一个极其模糊、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轮廓——
但那熟悉的身形和半掩在阴影里的、正凝视着他的眼神,让林辰瞬间如遭雷击!
是沈默!
他不仅没有被抓住,他甚至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
在自己以为稍微安全一点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像一条毒蛇,冷静地观察着,记录着!
照片背面,用熟悉的、娟秀而冰冷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你安静看书的样子,真美。像从未被惊扰的光。”
“啊——!”林辰失控地尖叫起来,将照片和信封狠狠扔在地上,仿佛那是灼热的炭火。
他崩溃地蹲下身,抱住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恐惧,无边无际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彻底将他吞没。
他以为自己逃出来了,原来从未真正逃离!
他一直都在沈默的视野里,像个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提线木偶!
他连滚爬爬地冲出公寓,甚至来不及拿收拾好的东西,疯狂地按着电梯,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赶。
直到冲出楼道,沐浴在刺眼的阳光下,他才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混合着冷汗涔涔而下。
他颤抖着拿出手机,语无伦次地报警。
警方迅速赶到,再次勘查了现场。那个信封和照片被作为重要证据带走。
经过技术处理,确认照片是近期拍摄,而信封上的指纹,除了林辰的,没有其他有效发现。
沈默显然极其谨慎。
这个消息让警方再次绷紧了神经,也彻底击溃了林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点点脆弱防线。
他不再出门,不再见朋友,整日拉紧窗帘,蜷缩在父母家的沙发上,眼神呆滞,对任何声音都反应过度。
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有人在窗外叫他,或者用指甲刮擦玻璃。
他甚至不敢独自入睡,需要父母轮流陪在床边。
他知道,沈默的目的达到了。他不需要立刻现身,只需要用这种方式,就能一点点地折磨他,摧毁他的意志,让他永远活在恐惧的牢笼里。
沈默在告诉他:你无处可逃,我无处不在。
又过了两周,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
林辰那个在事发后一直积极帮他联系心理医生、四处打听消息的挚友王锐,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被人袭击了。
对方手段狠辣,王锐被打成重伤,昏迷不醒,被路人发现送进了IcU。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像是随机抢劫,但王锐的钱包和手机却都没有丢失。
林辰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食物。
他猛地僵住,然后冲进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不是随机抢劫。
是沈默。
一定是他!
这是警告,是惩罚,也是进一步孤立他的手段。
沈默在清除他身边的人,在告诉他,任何试图帮助他、接近他的人,都会遭到报复。
巨大的负罪感和恐惧像山一样压垮了林辰。都是因为他!
王锐是因为他才遭受这无妄之灾!
下一个会是谁?他的父母吗?
那天晚上,林辰发起了高烧,意识模糊中,他不停地呓语,喊着“对不起”和“放开我”。
父母守在他床边,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在意识沉浮的间隙,一个可怕的、清晰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林辰混乱的脑海——
逃不掉的。
只要沈默还活着,只要他还被这份扭曲的执念盯着,他和他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得安宁。警察保护不了他一辈子。
要么,他被沈默再次抓回去,彻底沦为玩物。
要么,他身边的人因为他而不断受到伤害。
要么......
一个冰冷而决绝的想法,逐渐凝聚。
他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不能再让任何人为他牺牲。
如果阳光注定无法驱散这阴影,那么......
他只能选择,与阴影同归于尽,或者,让自己这轮“太阳”,彻底熄灭。
几天后,林辰的高烧退了。
他的情绪似乎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不再歇斯底里,不再惊恐万状,甚至开始主动吃饭,和父母平静地说话。
他对父母说:“我想通了,我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我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许换个环境会好一点。”
父母虽然担忧,但看到他似乎振作起来,也稍感安慰,只是再三叮嘱他要小心,保持联系。
林辰订了一张去往南方一个偏远海滨小城的火车票。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具体的目的地,只说是随便走走。
出发的前一晚,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拿出纸笔。
他写了两封信。
一封给父母,充满了愧疚和不舍;另一封,他没有写抬头,只是平静地叙述了一些事情,然后将其密封好,放在抽屉底层。
他知道,沈默一定在暗中注视着他的一切。他的“振作”,他的“出行”,都会毫无遗漏地传到沈默那里。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主动走入阴影,为自己,也为他在乎的人,做一个了断。
他不再是那个等待拯救的、惊恐的猎物。
他要成为诱饵,成为猎手,或者......成为与恶龙搏斗的、燃烧自己的残阳。
第二天,林辰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在父母担忧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踏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景象,眼神平静得可怕,深处却燃烧着一簇冰冷的火焰。
火车缓缓启动,驶向未知的南方。
而在城市某个阴暗的角落里,电脑屏幕上,代表林辰手机信号的红点,正沿着铁路线,稳定地移动着。
沈默看着那个移动的红点,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扭曲的微笑。
“你终于还是走向我了,我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