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指挥部内,林峰和政委、参谋长坐在指挥部里面聊天。
“政委,你不感觉很奇怪吗,这都三月份了,日军还是没有动静,有点奇怪啊?以往日军娥扫荡早就到了,今年好晚,有可能是憋着大招呢。”林峰说。
政委从手中厚厚的情报汇总上抬起眼,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凝重:“确实反常。我们的人从敌占区传回零星消息,说开春后,各据点日军调动频繁,卡车和骡马队运送的物资量远超往年同期,但具体动向却捂得严严实实,连维持会那帮汉奸都摸不着头脑。不像往年,扫荡前总要虚张声势地征粮拉夫。”
参谋长用铅笔敲着摊开在桌上的简陋地图,眉头紧锁:“更怪的是,他们几个主要方向的机动兵力,最近反而收缩了。阳泉、寿阳方向的联队,都往后缩了十几里地,像是在……腾地方?”他用铅笔在地图上虚划了几个圈,“反常即妖,司令,我担心他们是在憋一记狠的,目标可能不是我们常见的游击区,而是……”
“我看我们不如主动出击,既然知道他们会来,不如主动出击,御敌于外,打乱敌人的部署,我们争取主动权。参谋长你认为怎么样?”林峰问
参谋长手中的铅笔在地图上重重一顿,留下一个深点,他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司令说得对!与其坐等鬼子把刀磨利了砍过来,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打他个措手不及!他们收缩兵力,物资调动异常,很可能是在集结重兵,准备对我们根据地的核心区域,甚至……是兵工厂,来一次彻底的‘犁庭扫穴’!”
他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划过五台、孟县方向重重一戳,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司令,政委,鬼子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收缩外围据点,加强核心区域和交通线物资囤积,这分明是在收紧口袋,要把重兵集结在铁路附近的要地,用来保证物资的运输。他们想用铁轨当血管,把血输到前线,憋着劲要搞一次大的!”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破釜沉舟的决绝:“与其等他们把刀磨得锃亮,兜头砍下来,不如我们先动手,砸烂他的输血线!打他个措手不及,把他们的部署彻底搅乱!”
林峰的目光死死锁在参谋长戳中的那个点上,仿佛能穿透地图,看到铁轨上蠕动的日军军列。他腮帮子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微微跳动。几个月前靶场上那声枪响的余韵似乎还在耳边震荡,掌心仿佛又感受到那枚铜壳子弹冰冷的触感。豁出命换来的“铁花生米”,绝不能还没送到战士手里,就被鬼子堵死在窝里!
“对头!”林峰的声音像两块生铁在摩擦,低沉而充满力量,“坐等挨打,不是老子的脾气!鬼子想憋大招,老子就掀了他的锅灶!”他霍然起身,魁梧的身躯带起一股风,双手撑在桌沿,俯视着地图,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铁路线两侧的复杂地形。
“参谋长,你分析得透!”林峰的手指代替了参谋长的铅笔,沿着太原,一路西划,“这一次我们进攻的重点在西北方向,第一路:参谋长,你直接带队去,直接攻击到太原外围,光复从兴县、岚县到静乐一线,这一片区域的鬼子包圆了。第二路政委你带着吧?进攻五台、孟县鬼子不是收缩了吗,我们就顺便占领了,监控正太线。第三路让陈军长带领彻底光复绥远东部,看着察哈尔,让察哈尔的兵力不能南下进攻大同。我就在家等着你们的号消息了。我也轻松轻松。”
参谋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在地图上又戳了两下,仿佛已看到兴县、岚县那片山峦间腾起的硝烟。他霍然站直,声音斩钉截铁:“司令放心!我这就去点齐人马,连夜开拔!兴县到静乐这条线,鬼子的哨卡跟纸糊的一样,包圆了正好给咱们的‘铁花生米’开开荤!” 他抓起桌上的军帽扣在头上,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下颌紧绷的线条,“天亮前,第一枪准保在太原城外打响!”
政委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林峰轻松神态下的凝重,嘴角却扯出一丝沉稳的笑意:“五台、孟县交给我。鬼子缩回去的乌龟壳,正好省了我们攻坚的力气,顺手就给它掀了!正太线这根鬼子的命脉,我拿眼睛死死钉住,一只苍蝇也别想溜过去调动。” 他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拍了拍,“司令在家坐镇,正好统筹全局。我这头,立刻去整队出发!”
角落里一直沉默的陈军长,此刻才重重咳了一声,魁梧的身躯像座山般移了过来。他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在地图上绥远东部的区域狠狠一抹:“司令,绥东那片沙窝子,早该清清爽爽了!察哈尔的鬼子想南下?门都没有!我老陈带人过去,用脚底板也能把他们的铁路踩成麻花!” 他声音不高,却像闷雷滚过指挥部,“天亮?用不着!半夜就给他们把‘新家’安上!”
“计划定了,现在就说一下兵力把,最近几个月招兵和练兵怎么样了?能否支持这次的战斗?”李卫看着政委问。
“司令,参谋长,陈军长,情况比预想的要好。开春以来,各分区、县大队、区小队积极响应号召,加上从敌占区投奔过来的热血青年,这几个月,我们主力部队实打实补充了三万三千二百名新兵!其中,有两千八百多人是打过仗的老民兵,底子扎实,上手快。其余的,虽然多是庄稼把式,但吃苦耐劳,求战心切,训练营里摸爬滚打没一个孬种!”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指挥员,手指在名册上重重一点:“装备方面,兵工厂那边日夜赶工,新造和修复的汉阳造、老套筒、边区造手榴弹,基本能保证人手一杆枪,子弹也攒下了不少。兵工厂那边,李长河他们真是拼了命,强棉火药稳定后,铜被甲弹的产量是节节攀升!现在日产‘铁花生米’能到三万发!虽然跟鬼子比还差得远,但咱们的战士,一颗子弹恨不得掰成两瓣使,这火力,足够支撑我们打几场硬仗了!”
政委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信心。他翻过一页名册,继续道:“训练上更没落下。新兵营日夜操练,刺杀、投弹、土工作业、战术配合,抓得紧!老兵们带着,实弹射击也搞了几轮,虽然子弹金贵,但该花的钱不能省,得让新兵蛋子们闻闻硝烟味,听听响儿!现在拉出去,不敢说个个是精兵,但绝对敢打敢冲,不怕死!”
“好!”林峰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盖叮当响,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振奋,“有枪有弹,有人有胆!这就够了!参谋长,你那边要啃的是硬骨头,太原外围鬼子据点经营多年,工事坚固。我给你调两个主力团,再加两个县大队的精锐,把咱们最好的家伙事儿都带上!记住,动作要快,下手要狠!打他个措手不及,拔了钉子就撤,别恋战!首要目标是瘫痪他的交通线,搅乱他的部署!”
参谋长眼中凶光一闪,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司令放心!两个主力师足够了!县大队的同志地形熟,正好打穿插。我琢磨着,先敲掉兴县和岚县之间的几个关键炮楼,掐断他的电话线,再把静乐到太原的公路给他刨几段!让鬼子的汽车轮子转不起来!‘铁花生米’管够的话,我保证天亮前,让太原城里的鬼子听见咱们的枪响就睡不着觉!”
“政委,”林峰转向政委,手指重重地点在五台、孟县的位置,“你这边,鬼子收缩是好事,但也不能大意。他们退回去,肯定是想依托坚固据点固守待援,或者引诱我们攻坚。你的任务不是强攻县城,是占住外围要点,卡死正太线!把咱们的侦察兵、游击队,像钉子一样楔进铁路沿线!鬼子运兵运物资的火车,什么时候开,装了多少货,老子要一清二楚!有机会,就给他铁轨扒了,枕木烧了,让他寸步难行!需要攻坚的重家伙,我让兵工厂想办法再给你匀几门迫击炮过去。”
政委沉稳地点点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明白,司令。卡脖子,放血,不硬碰。迫击炮是好东西,攻坚拔点用得上。五台、孟县外围的制高点,我派人连夜去占住。正太线,我亲自带人去盯,保证让它变成鬼子的‘鬼门关’!”
“老陈!”林峰最后看向像铁塔般矗立的陈军长,“绥东那片,地广人稀,鬼子的据点分散,但机动性强。你的骑兵团是主力!给我撒开了跑,放开了打!用最快的速度,把绥远东部咱们能控制的区域,连成一片!察哈尔的鬼子要是敢露头想南下,别客气,用马刀和‘铁花生米’招呼!记住,你的任务是屏障大同方向,把北边的门给我关死了!需要什么,现在说!”
陈军长闷雷似的声音响起,带着一股子狠劲儿:“司令,骑兵跑得快,刀也利索。绥东那些二鬼子据点,不够塞牙缝的。我就一个要求,手榴弹和炸药管够!拆据点、炸铁路,这玩意儿比枪好使!再给配几挺轻机枪,路上碰到鬼子的巡逻队,突突起来痛快!”他蒲扇般的大手在地图绥东区域又狠狠抹了一把,“您看好吧!北边,有我在,一只耗子也别想溜过来!”
“行!”林峰环视三位战将,胸膛里一股豪气直冲顶门,几个月前靶场上那声枪响带来的滚烫热流再次汹涌。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如同炸雷,在指挥部里回荡:
“要枪给枪!要弹给弹!要炸药给炸药!兵工厂那边,我亲自去盯着李长河,让他开足马力,有多少造多少!你们三个,给我记住了——”
他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带着铁与血的味道:
“这一仗,就是要打出声势!打出威风!把鬼子憋着的那个‘大招’,给老子砸回他娘肚子里去!天亮之前,我要听到你们三个方向,都传来捷报!行动!”
指挥部里的空气仿佛被这三股决然的杀气点燃了,油灯的火苗都跟着跳了几跳。林峰环视一周,脸上那点刻意摆出的“轻松”早已褪尽,只剩磐石般的冷硬。他缓缓坐回椅中,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声音低沉却压过了所有人的豪言:“好!都给我记着——动作要快,下手要狠!别心疼子弹,工棚里‘铁花生米’管够!我要听到的,不是你们出发的消息……” 他目光如刀,逐一扫过三人,“是捷报!是鬼子哭爹喊娘的号丧!滚吧,现在就动!”
“通讯参谋!”林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石之音,瞬间压过了门外隐约传来的嘈杂。
“到!”角落里一个年轻的身影立刻弹了起来,军帽下的眼睛炯炯有神。
“立刻接通兵工厂李长河!”林峰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命令他,兵工厂所有炉火不准熄!所有机器不准停!人歇机器不歇!告诉他,前线几万兄弟的命,都系在他那几座炉膛上!天亮前,我要看到第一批加急生产的弹药装车出发,跟着补给队,送到参谋长、政委和老陈的部队手里!一粒都不能少!”
“是!保证送到!”通讯参谋抓起电话听筒,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飞快地摇动手柄。
“还有,”林峰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桌面上那份政委留下的兵力名册,“命令后勤部,立刻开仓!所有库存的粮食、肉干、药品,优先保障这三个方向!尤其是肉!政委答应过战士们吃肉,不能寒了兄弟们的心!告诉后勤老张,就说我说的,现在不是抠抠搜搜的时候!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鬼子拼命!”
“是!”又一个参谋应声领命,抓起桌上的文件夹,转身就冲出了指挥部。
“地图参谋!”林峰的目光在摊开的作战地图上。
“到!”
“把参谋长、政委、陈军长三个方向的实时进展,每隔半小时,不,一刻钟!给我在地图上标出来!我要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箭头插到哪里了!鬼子的反应是什么!电话线给我盯死了,任何一路的消息,直接报我!”
“是!”
通讯参谋的手指飞快地摇动着电话手柄,听筒紧贴在耳边,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指挥部里只剩下他急促的摇铃声和电话交换机偶尔发出的咔哒声,显得格外压抑。林峰的目光没有离开地图,但耳朵却捕捉着通讯参谋那边的每一个细微动静。
“喂!喂!总机!接兵工厂!紧急!要李长河主任!”通讯参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几乎是在低吼。线路似乎不太通畅,他用力拍打着话机外壳,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司令部!紧急军情!立刻接李主任!”
短暂的电流杂音后,线路似乎接通了。通讯参谋立刻挺直了腰板,声音清晰而洪亮地复述着林峰的命令:“李主任!司令命令!兵工厂所有炉火不准熄!所有机器不准停!人歇机器不歇!前线几万兄弟的命,都系在你们那几座炉膛上了!天亮前,第一批加急生产的弹药,必须装车出发,跟着补给队,送到参谋长、政委和陈军长手里!一粒都不能少!重复一遍,人歇机器不歇,天亮前第一批弹药必须发出!……是!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通讯参谋重重地挂上电话,转向林峰,胸膛起伏:“报告司令!命令已传达李长河主任!兵工厂保证完成任务!”
林峰微微颔首,目光依旧沉凝。他转向刚刚领命去后勤部的参谋消失的门口,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后勤仓库的忙碌景象。另一个参谋已经拿着文件夹冲了出去,脚步声在走廊里急促回响。
“地图参谋!”林峰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
“到!”地图参谋立刻上前一步,手里紧紧攥着红蓝铅笔和三角尺,眼睛牢牢盯着桌面上的地图,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在上面标注的激烈战况。
“从现在起,”林峰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每一次叩击都像敲在人心上,“参谋长、政委、陈军长三个方向的实时进展,每隔一刻钟,给我在地图上标出来!我要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的箭头插到哪里了!鬼子的反应是什么!电话线给我盯死了,任何一路的消息,无论大小,直接报我!一刻钟!明白吗?”
“是!司令!一刻钟一报!任何消息,直接报告!”地图参谋的声音斩钉截铁,他迅速调整了桌上的地图比例尺,将红蓝铅笔和代表不同部队的三角旗准备好,整个人进入了高度紧张的工作状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图上即将燃起战火的三个方向。指挥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油灯的火苗在不安地跳跃,映照着林峰冷峻如铁的面容和地图参谋专注的身影。时间,在无声的命令和等待中,开始以战斗的节奏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