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毒瘴如同被无形的手缓缓拨开,沈砚领着众人踏过最后一片粘稠的淤泥,脚下终于传来坚实的触感 —— 那是带着潮湿腐叶气息的土壤,不再是能吞噬脚踝的毒沼。空气中甜腻的腐朽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冽的草木气息,夹杂着远处山泉流淌的隐约声响。
“再坚持片刻,穿过前面的矮林,就是安全的丘陵地带了。” 沈砚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却依旧坚定。连续数日在毒泽中高强度运转混沌星衍之力,他的神魂早已濒临枯竭,左臂的伤口在持续行动中反复撕裂,绷带下的血渍晕开一片暗红。
众人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穆云的靴子早已被毒沼腐蚀得破烂不堪,裤腿沾满泥污,却依旧挺直脊背,握着长剑警惕四周;穆清平的胡须上挂着细小的毒瘴结晶,脸色苍白,却始终保持着丹师的审慎,不时检查众人的灵力屏障;冷天锋虽在龙魂精粹的滋养下恢复了不少,却也因强行催动真元而气息不稳;冷凝霜的星火护罩已缩小到仅能覆盖周身,额角渗出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却依旧死死盯着沈砚的背影,随时准备接应。
最后一段路是涉过一条暗藏吸血毒蛭的暗河。河水浑浊,表面漂浮着残破的草木,水下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 —— 那是能在三息内吸尽修士精血的毒蛭。沈砚站在河边,混沌星衍之力探入水中,瞬间锁定毒蛭密集的 “狩猎命轨”,指尖星力微动,在水面划出一道蜿蜒的白色轨迹:“沿着这条线走,避开黑色漩涡,那里是毒蛭巢穴。”
穆云率先踏入河中,长剑在身前横扫,将靠近的毒蛭斩成两段,浊水泛起暗红。“大家跟上,踩着我的脚印!” 他的声音沉稳,每一步都踩在沈砚标记的轨迹上,为身后众人开辟出安全通道。
穆清平掏出数枚 “驱蛭丹”,投入水中,丹药化开,形成一层淡绿色的薄膜,毒蛭触及薄膜便纷纷退散。“这丹药能撑半柱香,快过!”
冷天锋运转星火秘术,掌心泛起淡红色光晕,探入水中 —— 星火的灼热气息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毒蛭,甚至惊走了河底潜伏的一条小臂粗的毒蛟。“快走,毒蛟的动静可能引来其他毒物!”
冷凝霜紧随沈砚身后,星火护罩延伸出一缕细线,缠绕在沈砚手腕上:“我帮你挡着毒蛭。”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星火灵力顺着丝线渡入沈砚体内,缓解着他的神魂疲惫。
沈砚心中一暖,没有推辞。他集中精神,感知着水下毒蛭的命轨变化,不时调整方向:“左偏半尺,前方有暗流带毒蛭聚集!”“加快脚步,丹药效力要散了!”
众人齐心协力,终于涉过暗河,踏上了对岸的矮林。脚下的泥土愈发坚实,周围的草木也从毒泽特有的暗红色转为正常的翠绿,偶尔能看到几只受惊的野兔窜过,带来久违的生机。
“我们…… 真的出来了!” 穆云扔掉手中的断剑(方才斩毒蛭时剑身被腐蚀出缺口),声音沙哑却难掩激动,忍不住张开双臂,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穆清平靠在一棵老树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九死一生,总算是活着走出了万毒泽。”
冷天锋望着远处连绵的丘陵,眼中闪过一丝感慨:“沈小友,若非你以铸命之道引路,我们恐怕早已葬身毒沼。这份恩情,星火阁永世不忘。”
沈砚停下脚步,混沌星衍之力扫过前方十里范围,确认没有皇极殿的命轨气息后,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前方丘陵安全,我们先去那里休整。”
就在这时,冷凝霜突然走上前,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干净的布条和新的药膏:“你的伤口又渗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 她的动作轻柔,指尖触碰到沈砚手臂时,刻意放轻了力道,眼中满是心疼。
沈砚没有拒绝,任由她解开绷带。伤口边缘依旧泛着淡淡的青黑,那是蚀骨毒素的残留,虽被玄阴石粉末压制,却未能彻底清除。冷凝霜小心翼翼地涂抹药膏,动作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愫。
就在众人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心神稍稍松懈之际 ——
嗤嗤嗤!
五道幽蓝寒芒突然从左侧的乱石堆中射出,如同毒蛇吐信,直奔五人要害!短弩的破空声极其细微,显然经过特殊处理,加上时机选在众人最放松的时刻,杀伤力倍增!
“小心!” 沈砚的神魂虽疲惫,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第一时间发出警示。
穆云反应最快,长剑出鞘,剑罡横扫而出,“铛铛” 两声,磕飞了射向他和冷天锋的两支弩箭。弩箭力道极大,震得穆云虎口发麻,长剑险些脱手。
穆清平袖袍鼓荡,淡绿色的药火瞬间迸发,将射向自己胸口的弩箭包裹。药火灼烧着弩箭,发出 “滋滋” 的声响,弩箭很快被熔成铁水,滴落在地。
冷凝霜短刃疾挥,凭借着星火灵力的敏锐感知,险之又险地格开了袭向自己咽喉的一箭。弩箭擦着她的耳畔飞过,带起一缕发丝,嵌入身后的树干中,箭尾兀自剧烈颤动,可见其力道之猛。
而射向沈砚的那一箭,最为阴毒!它避开了沈砚的右手,直奔他伤势未愈的左胸心脉 —— 那里正是他行动最迟缓、防御最薄弱的地方!此刻沈砚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神魂又处于枯竭状态,眼看已避无可避!
“沈砚!” 冷凝霜目眦欲裂,想也不想便要扑过去为他挡箭。
千钧一发之际,沈砚眼中厉色一闪,没有闪避,也没有硬抗。他猛地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乱石堆的方向虚空一握 ——
“星衍?乱命!”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沈砚为中心扩散开来。识海中,他将周围空间中代表 “混乱”“偏移”“意外” 的命运丝线强行拉扯、编织成团,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块巨石,激起狂暴的涟漪。
那支直奔心脉的弩箭,在距离沈砚胸口不足三寸之地,轨迹突然发生诡异的偏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拨了一下,弩箭擦着他的肋骨边缘掠过,“噗” 地一声深深扎入地面,箭尾颤动不止,箭身上的幽蓝光泽渐渐褪去,露出淬毒的痕迹。
与此同时,乱石堆中传来一声闷哼,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响。显然,那埋伏者的命轨也被 “乱命” 之力干扰,大概率是突发意外(脚滑、手腕脱力),错失了补射的机会。
“藏头露尾的鼠辈!给我滚出来!” 冷天锋怒喝一声,强提真元,掌心凝聚起一团红色的星火,隔空拍向乱石堆!
轰!
乱石崩飞,一道穿着暗色劲装、蒙着面巾的身影狼狈地从石堆后窜出。他的身法极其诡异,如同鬼魅般在矮林中穿梭,速度快得惊人,显然是擅长隐匿和遁逃的杀手。
“追!” 穆云怒喝一声,就要提剑追击。
“别追!” 沈砚连忙出声阻止,他捂住左肋被箭风擦出的血痕,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加苍白,“他的目标是我,故意引我们追击!此地不宜久留,皇极殿的追兵可能就在附近,我们先撤!”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刚才那一记 “乱命” 几乎耗尽了他仅存的神魂之力,识海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动用混沌星衍之力。此刻追击,若是对方有同伙埋伏,或是皇极殿的追兵赶到,他们必将陷入绝境。
冷天锋瞬间冷静下来,他看着沈砚虚弱的状态,又瞥了一眼杀手遁逃的方向,咬牙道:“听沈小友的!我们走!”
众人不再犹豫,穆云扶着冷天锋,穆清平护住沈砚,冷凝霜断后,快速撤离了这片是非之地,一头扎进了前方郁郁葱葱的丘陵地带。
直到深入丘陵数里,找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众人才停下脚步。穆清平第一时间检查了那支遗留的弩箭,脸色凝重地说道:“这是司命府特制的‘追魂弩’,箭头上淬的是‘蚀魂毒’,专门侵蚀修士的神魂,一旦命中,神仙难救。”
“司命府?” 冷天锋瞳孔一缩,“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设伏?难道…… 星火阁的内奸真的投靠了司命府?”
沈砚靠在山洞壁上,调息片刻,缓过一口气:“大概率是。之前在黑水集,司命府的人就与皇极殿有所勾结,现在看来,他们是想借皇极殿的手消耗我们,再派杀手来捡漏。” 他想起埋伏者遁逃时的身法,补充道,“那杀手的身法带着星火阁‘影遁术’的痕迹,应该就是冷阁主所说的内奸。”
冷凝霜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叛徒!若让我抓到他,定要让他血债血偿!”
沈砚看着她愤怒的模样,轻声安慰道:“会有机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恢复实力,避开皇极殿和司命府的双重追杀。” 他看向洞外,丘陵的夜色渐浓,月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这里暂时安全,但我们不能久留。等天亮,我们就出发,前往星火阁的隐秘据点,那里应该能避开追杀,还能联系上残余的弟子。”
众人点头,各自找地方盘膝调息。冷凝霜坐在沈砚身边,再次为他检查伤口,轻声道:“刚才…… 谢谢你。” 若不是沈砚及时施展 “乱命”,她恐怕已经冲动地扑了上去,后果不堪设想。
沈砚微微一笑:“我们是伙伴,不是吗?”
山洞内一片静谧,只有众人平稳的呼吸声和洞外虫鸣。沈砚闭上眼,混沌星衍之力缓缓流转,修复着受损的神魂。他知道,万毒泽的突围只是暂时的喘息,皇极殿的追兵、司命府的内奸、还有那尚未揭开的天书奥秘,都在前方等着他。
但此刻,看着身边相互扶持的伙伴,感受着冷凝霜掌心传递过来的温暖,沈砚的心中没有丝毫畏惧。他握紧了怀中的青铜残书,残书传来温润的触感,仿佛在回应他的决心。
星桥已渡,绝处逢生。接下来的路,即便依旧遍布荆棘,他也会带着伙伴们,以铸命之道为刃,劈开所有迷雾,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