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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康四年(公元前62年),夏。

两年的光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一瞬,却足以让许多人与事悄然改变。

帝国的统治在汉宣帝刘询的治理下,愈发显现出“中兴”气象。他进一步整顿吏治,考核官员,黜退不称职者,提拔干练人才。同时,他延续轻徭薄赋的政策,并采纳大司农中丞耿寿昌的建议,在边郡设立“常平仓”,谷贱时增价收购以利农,谷贵时减价出售以惠民,一定程度上稳定了粮价,安定了民生。北方的匈奴,在经历了内部纷争和汉军的持续压力下,也暂时无力大规模南侵,边境迎来了难得的和平期。长安城内,未央宫威仪日重,市井之间,百姓谈论更多的是今年的收成与朝廷的新政,而非宫闱秘辛或权臣争斗。

这两年间,秦墨的足迹未曾停歇。他彻底放下了守夜人的日常事务,真正融入了这红尘俗世。他的青衫行囊,沾染了南北不同的风霜雨露。

其一:西入巴蜀

离开豫州后,秦墨并未直下东南,而是遵循了最初的部分计划,转而向西,经由武关道,进入了被称为“天府之国”的巴蜀盆地。

他行走在艰险的栈道之上,脚下是奔腾的江水,头顶是一线天空,深切感受到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然而,当他越过重重山岭,踏入成都平原时,眼前豁然开朗。沃野千里,沟渠纵横,稻浪翻滚,桑田碧绿,一派繁荣富庶的景象。

他在成都盘桓数月。不同于关中地区的厚重磅礴,也不同于中原地区的开阔坦荡,成都有着一种独特的生活气息。市集繁华,商铺林立,锦官城外,织机声声,精美的蜀锦从这里流向天下。秦墨流连于茶肆酒坊,听当地人用抑扬顿挫的蜀音摆着“龙门阵”,内容从都江堰李冰父子的功绩,到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轶事,再到近年来朝廷对西南夷的安抚政策,无所不包。

他也曾前往都江堰,站在飞沙堰旁,看岷江水被巧妙分流,感受着古代先民治水的智慧与力量,心中对于《轮回诀》中“疏导”、“平衡”的意境有了更直观的体会。他还深入蜀中山林,拜访了一些隐士高人,探讨学问,切磋技艺(仅限于武学交流,不涉内力),收获颇丰。巴蜀之地,不仅物产丰饶,文化亦自成一格,给了他许多新的感悟。

其二:南抚百越

离开巴蜀,秦墨顺长江而下,过三峡,入南郡,继而折向南方,进入了地理环境、风俗民情与中原迥异的百越之地。

这里山峦叠嶂,丛林密布,气候湿热。沿途可见穿着色彩斑斓服饰的越人,他们的语言、习俗、信仰都与中原大相径庭。秦墨以游医和学者的身份,谨慎地与当地部族接触。他凭借精湛的医术(融合了前世宫廷太医与民间郎中的经验)治愈了一些疑难杂症,逐渐赢得了部分越人的信任。

他了解到,朝廷在此地设郡县已有百年,但汉越之间的融合与冲突始终存在。地方官吏良莠不齐,有的能尊重当地习俗,安抚治理;有的则贪暴苛敛,激起民怨。秦墨亲眼目睹了因资源争夺、文化差异引发的局部摩擦,也看到了朝廷使者前来抚慰、调节矛盾的努力。

在苍梧郡(今广西梧州一带),他遇到了一位年老的越人酋长,对方通晓汉话,对中原文化颇有了解。两人煮茶夜话,老酋长谈起了越人的祖先传说、图腾崇拜,以及对山林自然的敬畏。秦墨则与之交流中原的儒道思想、农耕文明。虽观点时有不同,却也彼此尊重。这次交谈让秦墨深刻认识到,治理这片广袤而复杂的土地,绝非易事,需要极大的耐心与智慧。

南方的经历,拓宽了他的视野,让他对“天下”的概念有了更立体的认知。帝国的疆域不仅仅包括中原和关中,还有这些风俗各异、正在缓慢融入的边疆地区。

其三:东临吴楚

离开百越之地,秦墨北上,再次进入扬州,这一次他重点游历了吴楚故地。

他在会稽郡寻访禹王遗迹,感受大禹治水、划定九州的远古回响;在吴郡(今苏州)体验小桥流水、吴侬软语的精致生活,与文人墨客泛舟太湖,吟诗作赋;在九江郡登临庐山,观瀑布云海,体会自然造化之神奇;在沛郡(刘邦故里),感受那潜藏在市井之间的、开创大汉四百年基业的沛县遗风。

相较于巴蜀的富庶安逸、百越的原始朴拙,吴楚之地更多了一份文雅与灵动,也承载了更多历史的厚重。在这里,他听闻了更多关于朝廷新政在地方落实的情况,也看到了随着社会稳定,商业和文化的日益繁荣。

其四:归途偶遇与苏家近况

两年的游历将近尾声,秦墨开始北返。当他再次途经河内郡时,并未入温县城,而是在城外的一处渡口等船。

恰在此时,一队车马也来到渡口。为首的是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车帘掀起,下来的正是苏婉。她比两年前更显清瘦了些,眉宇间的书卷气更浓,依旧是一派温婉娴静的模样。她似乎是陪同家人前往某处访亲或进香。

秦墨立于不远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苏婉似乎有所感应,抬眼望来,见到是一个陌生的青衫书生,微微一怔,随即礼貌地颔首示意,便移开了目光,并未认出这便是当年在桃花林下远远驻足之人。

秦墨心中无波无澜。这两年,他定期收到关于苏家的报告。苏婉依旧未嫁,将更多精力放在了钻研琴艺和阅读古籍上,尤其对各地风物志和上古传说兴趣不减。守夜人暗中调查过她所阅书籍,大多是一些公开流传的地方志和神话杂谈,并无什么特异之处,似乎真的只是个人兴趣使然。苏家的织染生意在守夜人不着痕迹的关照下,越发红火,已成了河内郡颇有声望的商号。

看着苏婉登船离去,秦墨知道,这段因果,或许就这样一直维系着这种遥远的、互不打扰的照拂,便是最好的结局。孙太监的执念,他已然履行。苏婉自有她的人生轨迹,他无意,也无需过多介入。

尾声:归山与沉淀

元康四年秋,秦墨终于回到了秦岭山庄。

两年的万里之行,让他风尘仆仆,但眼神却更加深邃明亮,气息也愈发内敛圆融。他见识了帝国的广袤与多样,感受了民生的艰辛与坚韧,也体会了不同文化的碰撞与交融。这些经历,都化为了他修为和心境成长的资粮。

赵刚、石影、铁杉等人见他归来,皆是欣喜。他们汇报了这两年间组织的运转情况,一切井井有条,并未因他的离开而出现任何纰漏。关于玄冥教,除了之前发现的“兴隆商号”线索仍在持续暗中调查外,并无其他重大动向,似乎真的彻底蛰伏了下去。天下大体太平,守夜人的日常更多是监察地方吏治、关注边境动态以及搜集各类情报。

秦墨对三人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将自己游历途中记录的一些关于各地风土人情、吏治民生、潜在隐患的见闻和思考,交给了石影,充实守夜人的情报库,也为组织未来的发展方向提供参考。

他重新回到了藏书阁,将游历所得与古籍记载相互印证,继续深化对《轮回诀》的推演。偶尔,他也会在山庄内开坛讲学,不局限于武功,更多的是讲述各地的见闻、历史的兴衰、为人处世的道理,启迪年轻成员的思想。

天下渐安,山河万里已印刻在心。

秦墨的第四世,在经历了波澜壮阔的争斗与探索之后,进入了一个沉淀与积累的时期。他像一座沉默的山,吸收着日月精华,等待着下一次的喷薄。而外界的历史,依旧按照其固有的轨迹,缓缓向前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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