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珩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
“正是因为她是你的女儿，我们才必须这么做。”
“解剖，是为了从她身上找到凶手留下的线索。”
“是为了找出那个残忍杀害她的罪犯，还她一个公道。”
“是让她清清白白地走，还是让凶手永远逍遥法外。”
“这个选择题，我想您比我更清楚答案。”
冯世安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看着吴珩坚定的眼神，颓然地靠回了墙上。
许久，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滑落。
“……好。”
一个字，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
市局技术科。
刘毅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脸上还带着山里的湿气和泥泞。
他将装着证物袋的箱子放在桌上。
一屁股坐在吴珩对面，灌了一大杯水。
“他妈的，这案子真是邪门了。”
刘毅抹了把脸。
“吴队，你说这个苏工，图什么？”
“勒索电话是今天上午十一点打的。”
“那时候冯晚星早就死了。”
“他既然已经撕票，为什么不直接跑路？”
“还多此一举打个电话，是怕我们找不到他吗？”
“如果他是为了钱，完全可以等拿到赎金再动手。”
“现在搞这么一出，钱没拿到，人也暴露了。”
“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
吴珩敲了敲桌子。
“所有的不合理，背后都藏着我们没发现的真相。”
“别急，等尸检报告。”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法医林疏影的内线。
“尸体送过去了，尽快给我一份初步报告。”
说完，他挂断电话，目光落在了那只从现场带回来的证物箱上。
里面是提取到的那个高筒雨靴的脚印模型。
一切，都透着诡异。
…………
两个小时后，林疏影的电话打了过来。
吴珩几乎是秒接。
“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林疏影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专业。
“初步尸检完成了。”
“死者致命伤位于后脑枕骨位置。”
“有明显的凹陷性骨折，是巨大的钝器暴力撞击导致。”
吴珩的眉头拧了起来。
“凶器能判断吗？”
“伤口边缘有极其细微的玻璃物划痕和残留。”
“根据创口形状推断，凶器应该是一个圆形的、有一定厚度的玻璃制品。”
“比如，水晶烟灰缸，或者厚底的玻璃酒瓶。”
玻璃制品？
吴珩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
“死亡时间呢？”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林疏影顿了一下，报出了一个让吴珩心脏骤停的结论。
“根据尸僵、尸斑的程度，结合胃部食物的消化情况综合判断。”
“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两天以上。”
两天以上！
吴珩的呼吸一窒。
在苏工开着车出现在城西客运站。
甚至在冯世安接到勒索电话之前，冯晚星就已经死了！
苏工的绑架勒索，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还有更重要的发现。”
林疏影的声音继续传来。
“尸斑。”
“尸斑的分布很均匀，主要沉淀在尸体的背部和四肢后侧。”
“这说明死者在死亡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保持着平躺姿势的。”
“如果她是在松涛山被杀害并立刻掩埋。”
“尸斑会因为血液无法自由沉淀而呈现不均匀、不明显的特征。”
林疏影给出了最终结论。
“松涛山，只是抛尸现场。”
“绝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啪。”
吴珩挂断了电话，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苏工不是凶手。
或者说，他不是唯一的凶手。
这是一个局。
一个将所有警察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天大的骗局！
“第一案发现场……”
吴珩喃喃自语，目光重新落在了那个脚印模型上。
如果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一切谜团或许就能解开。
但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那个留在抛尸现场的脚印。
他戴上手套，将现场拍摄的高清照片放大在电脑屏幕上。
照片上，那个被树根保护下来的半个脚印，纹路清晰可见。
“刘毅！”
吴珩喊了一声。
刘毅立刻凑了过来。
“吴队，有发现了？”
吴珩指着屏幕上的照片。
“现场的泥土因为下雨，非常松软。”
“你看这个脚印的深度。”
他调出另一张照片，是现场警员留下的脚印对比图。
“我们的警员，身高一米八。
体重一百六十斤，穿着制式警靴。
踩下去的脚印深度是三厘米。”
“而这个凶手的脚印，深度在二点五厘米左右。”
吴珩的眼中闪烁着分析的光芒，大脑如同超级计算机一般飞速运转。
“根据土壤压强的计算公式。
再结合这种老式高筒雨靴的重量和鞋底面积……”
他拿起笔，在纸上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和公式。
几分钟后，他停下笔，看着纸上的结果。
“凶手的身高，在175到177厘米之间。”
“体重，155斤上下。”
“是个男人。”
刘毅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吴珩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我靠，吴队，你这……这是人形计算器啊？”
吴珩没理会他的吹捧，继续说道。
“而且你看他落脚的姿态。”
“前脚掌着力更重，这是不常从事重体力劳动的人下意识的发力方式。”
“一个身高一米七六左右，体重一百五十五斤。”
“不怎么干重活的男人……”
刘毅念叨着这几个关键词，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他猛地抬起头，和身边另一名警员对视了一眼。
两人异口同声地吐出一个名字。
“冯世安！”
没错！
那个刚刚还在法医中心哭得死去活来的父亲！
他的身高体型，完全符合！
他开着一家小公司，平时养尊处优，自然不常干重活！
一个警员忍不住分析道。
“会不会是他自己杀了女儿，然后贼喊捉贼，故意把线索引到苏工身上？”
“苏工发现自己被当了替罪羊，才慌不择路地跑路？”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冯世安的演技，也太可怕了！
吴珩的表情却依旧平静。
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所有的推论，都需要证据来支撑。
他站起身，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一道道指令清晰地发出。
“一组！立刻申请搜查令，带上鲁米诺试剂，去冯世安家！”
“客厅、卧室、卫生间、厨房，任何可能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地方。”
“一寸都不要放过！”
“是！”
“二组！以冯家为中心，扩大范围进行排查！”
“重点搜查他家附近有没有被人丢弃的老式高筒雨靴和铁锹！”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