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山别墅,夜已深沉。
玄关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夏钦州回来了。
他浑身散发着浓烈刺鼻的酒气,跌跌撞撞的碰到了桌椅。
平日里一丝不苟的西装皱巴巴地敞开着,领带歪斜,眼神涣散。
整个人被一种颓败和戾气笼罩。
夏清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她一直在留意着门口动静。
“哥,你怎么喝这么多?我扶你……”
她脸上堆起担忧,和讨好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她刚想伸手搀扶他,手腕猛地被夏钦州死死攥住。
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下一秒,夏钦州另一只狠狠地扼住了她的脖颈,将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呃……”
夏清猝不及防。
她的呼吸瞬间被阻断,双手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但一切都是徒劳的。
夏钦州的眼睛,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她因缺氧而涨红的脸。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混沌,却更显骇人:
“你为什么要假冒夏清,嗯?”
他手指缓缓收紧,看着她的痛苦,眼底是翻涌的暴戾:
“谁给你的胆子?”
他将她的头往墙上撞了一下,不算重,却充满了威慑:
“是林书娴吗?她给了你多少钱?多少钱能让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我的面前招摇撞骗?!”
夏清被他掐得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充满了绝望。
几乎要闹出人命。
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蹭了蹭夏钦州的裤脚。
“喵~”
是小小橘子。
那只被他和左桉柠一起从路边捡回来的小橘猫,如今已经长得圆滚滚了。
它用它特有的方式,轻轻蹭着他。
就好像它能感知到男主人的狂暴的情绪,发出软糯的叫声。
夏钦州布满阴鸷的目光,下意识地垂落,看向脚边。
刹那间,那些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现——
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左桉柠蹲在路边,小心翼翼地将这只瘦弱的小猫捧在手心,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钦州,我们养它好不好?它好像没有家了。”
他当时或许皱了眉,或许说了句“麻烦”……
但最终,还是默许了她将这个小东西带回了他们的家。
他居然……就这样,一直养到了现在。
掐着夏清脖颈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懈了几分。
暴戾的气息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与茫然。
他松开了手。
夏清像一滩烂泥般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夏钦州没有再看她,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目光空洞地望着蹭着他脚边的小小橘子,然后又缓缓抬起,扫过这栋华丽的别墅。
颓然地靠倒在沙发上,用手臂遮住眼睛,发出一声似哭似笑的哽咽。
一旁的夏清极其害怕。
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朝门口挪动,想要尽快逃离这里。
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夏钦州蜷缩在沙发上,手臂遮挡着脸,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绝望,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她的心。
这个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竟显得如此……可怜。
她在夏家的这段时间,他虽然没有做到像左佑那样的哥哥,但是却给了她以前不曾有过的关照。
她拿出手机,至少她可以帮夏钦州叫个人过来安慰他。
但是她却想不起来,究竟有谁可以叫来。
似乎,夏钦州一直是这样,一个人,从来没有见到他依偎任何一个人。
他没有家人了。
朋友……就好像也没有。
最终她想到了,秦未辰。
秦未辰来得很快。
他进门后,先是扫了一眼站在一边,怯生生的夏清。
又看了看沙发上颓废的夏钦州,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他走到夏清面前,语气平静:“今晚我让司机送你去林家吧。你和林书娴挺好的不是吗?”
夏清没有说话,满脸心虚的模样。
秦未辰没有追问,只是摆了摆手:“去吧,这里交给我。”
夏清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秦未辰关上门。
他走到沙发旁,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心里一阵酸涩。
小橘窝在夏钦州的怀里。
夏钦州似乎也汲取着小橘子的那一点温暖。
秦未辰用脚轻轻踢了踢夏钦州的小腿,调侃道:“喂,夏大总裁,这是怎么了?天塌了还是公司破产了?颓成这副德行。”
夏钦州没有动弹,手臂依旧盖着眼睛,声音沉闷:
“桉柠怀孕了。”
秦未辰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怀孕了?!”
他看起来是有些高兴。
像是在为夏钦州和左桉柠又有孩子了而开心。
但是他回过神来。
桉柠?
他直接叫了“桉柠”?
秦未辰心里打鼓。
他知道安诺就是左桉柠了?
他知道那晚的事情了?
但看他这样子……
秦未辰强压下心惊,试探性地问:“所以……桉柠她……还活着?”
夏钦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挫败:“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要这样对我……”
秦未辰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她……或许只是觉得,不想再拖累你们了。”
“我从来都没有觉得她是拖累!”夏钦州猛地低吼出声,带着愤怒。
“你是没有。”秦未辰的语气很平静:
夏钦州终于移开了手臂,露出一双猩红的眼睛,带着不满和疑惑,看向秦未辰。
他看着夏钦州,点出了最关键的那个结:“但最主要的压力,从来都不是来自你,而是她哥哥。”
“左佑?”他嗤笑一声:“他更不会觉得桉柠是拖累。”
秦未辰在夏钦州身边坐下,伸手轻轻抚摸着小橘子的后背。
橘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在两人之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你和左佑,其实都一样。”
秦未辰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总是会把你们觉得好的强加给她。可她也确实任性,只是这样,就离家出走。”
夏钦州坐直身子。
怀里的小橘子不满地“喵”了一声。
他盯着秦未辰,眼神凌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秦未辰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
“你们给的爱太沉重了。左佑为了她放弃左家的一切,你为了她不惜与整个商界为敌。这些付出,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压力?”
夏钦州攥紧拳头,指节发白:“所以她就用假死来报复我们?”
“不是报复。”秦未辰叹了口气:“是逃避。她承受不了你们这样沉重的爱。”
“那现在呢?”夏钦州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痛苦:“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嫁给顾音涯?”
秦未辰疑惑地皱眉:“等等,你刚才说她怀孕了?既然有了你的孩子,她怎么会……”
“不是我的孩子。”夏钦州打断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顾音涯的。”
“什么?”秦未辰震惊地站起身:“这不可能!”
夏钦州苦笑着靠在沙发上,抬手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她亲口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