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帐搭建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四周环绕着巡逻的士兵，篝火在营帐外跳动，将夜色中的影子拉得很长。营帐内，烛火在铜制烛台上静静燃烧，映得帐篷内壁上悬挂的简易地图忽明忽暗。李默刚送走负责安置春桃的周虎 —— 春桃已被安排进普通士兵的营帐，换上了粗布衣裳，对外宣称是新招募的后勤杂役，暂时脱离了危险。此刻，他正坐在案前，指尖轻轻拂过地图上标记的前往蜀地的路线，眉头微蹙，思索着后续转移杨贵妃冰棺的计划。
桌上的青瓷茶杯还冒着热气，茶水清澈，漂浮着几片嫩绿的茶叶。李默伸手端起茶杯，刚要凑到嘴边，脑海里突然炸响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 这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系统提示都要猛烈，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太阳穴，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手指猛地收紧，茶杯险些脱手。
【警告！警告！严重警告！】
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感情，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在脑海里反复回荡，【检测到宿主李默严重违背《历史修正协议》第 3 条 “不得强行扭转关键历史节点” 规定！关键历史事件 “杨玉环马嵬坡之死” 被强行篡改，历史主干线出现不可逆偏移！当前时空稳定性已降至 10%，濒临崩塌阈值！】
【惩罚机制启动中……】
【惩罚类型：随机记忆片段删除！】
【执行倒计时：10……9……8……】
随着倒计时的响起，李默眼前的视野瞬间被一片刺眼的血红覆盖 —— 一个巨大的弹窗突兀地悬浮在半空，边框闪烁着诡异的黑色电流，上面的白色文字如同死神的宣判书，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的杀意。他手里的茶杯再也握不住，“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四溅，溅在他的粗布裤腿上，带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可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大脑像是被重锤反复砸击，一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让他几乎要栽倒在地。
“系统！你住手！” 李默在心里疯狂怒吼，试图通过意识阻止惩罚的执行，“我只是救了一个无辜的人！杨玉环不该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她的死本就是历史的悲剧！为什么要删除我的记忆？这根本不公平！”
然而，系统没有任何回应，仿佛完全屏蔽了他的抗议。脑海里只有冰冷的倒计时还在不断减少，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他的神经上划下一刀：【5……4……3……】
营帐的门帘被猛地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烛火剧烈地晃动了几下。周虎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走了进来，面条上还卧着一个金黄的荷包蛋，撒着翠绿的葱花，香气扑鼻。他刚要开口调侃，就看到地上的碎茶杯、蔓延的茶水，以及李默苍白如纸的脸色 —— 李默的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痛苦和挣扎。
“将军！您怎么了？” 周虎赶紧放下碗，大步跑到李默身边，伸手想扶住他，语气里满是焦急，“您脸色怎么难看成这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高力士也闻声赶来，他原本在营帐外整理行李，听到里面的动静，立刻快步进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心里 “咯噔” 一下，赶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李默，苍老的脸上满是担忧：“将军！您可别吓老奴啊！是不是刚才在佛堂受了惊吓，这会儿才发作？老奴这就去请御医，让御医给您看看！”
“别…… 别去……” 李默虚弱地摆了摆手，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大脑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剥离 —— 那是一段段鲜活的记忆，如同被狂风撕扯的书页，正在快速消失。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太阳穴传来，顺着神经蔓延至整个大脑，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连眼前周虎和高力士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
倒计时已经走到了 “1”。
下一秒，脑海里的警报声突然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仿佛所有的声音都被瞬间抽离。李默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一丝茫然和空洞，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将军？将军您说话啊！” 周虎急得团团转，伸手想摸李默的额头，看看他是否发烧，却被李默下意识地躲开了。
李默深吸一口气，试图缓解大脑的剧痛。他扶着案沿，慢慢站直身体，目光扫过地上的碎茶杯，又看了看周虎和高力士焦急的脸庞，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 我没事，就是刚才有点头晕，可能是太累了。” 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努力装作平静，“地上的茶杯…… 是我不小心打碎的，你们别担心，收拾一下就好。”
嘴上这么说，李默的心里却早已慌成一团。系统的警告还清晰地回荡在脑海里，可他能明显感觉到，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从记忆里快速消失 —— 像是沙滩上的脚印被潮水冲刷，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痕迹，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都抓不住任何细节。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高力士松了口气，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碎茶杯碎片，生怕被划伤手，“将军要是累了，就赶紧躺下休息一会儿。老奴去给您重新倒杯热茶，喝了能暖暖身子，缓解一下疲劳。”
周虎也拿起桌上的面条，重新递到李默面前，语气软了下来：“将军，您肯定饿了，快吃点面条垫垫肚子。这是我特意让伙房给您做的，加了您爱吃的酱牛肉和青菜，还有您喜欢的溏心蛋，再不吃就凉了。”
李默接过面条，碗里的热气扑面而来，带着熟悉的香气，可他却毫无胃口，只是拿着筷子，机械地挑着面条。他看着碗里酱红色的牛肉，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 ——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在深夜给他煮过类似的面条，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嘴角总是挂着温和的笑容，还会一边看着他吃，一边叮嘱他 “别吃太快，小心烫”。可他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甚至连对方的样貌都变得模糊不清，像是被一层厚厚的白雾笼罩，无论怎么擦拭，都无法看清。
“我…… 我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人。” 李默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困惑和痛苦，他放下筷子，看向周虎，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周虎，你说…… 我以前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比如…… 一起在教室里看书，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熬夜赶工的那种？”
周虎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将军，您是不是真的累糊涂了？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您从来没跟我说过您以前在‘教室’看书、在‘食堂’吃饭的事啊！” 他顿了顿，仔细回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您不是一直跟在老将军身边习武练兵吗？从十岁起就跟着军队辗转各地，哪有时间去什么‘教室’？更别说什么‘熬夜赶工’了 —— 咱们当兵的，熬夜最多是站岗巡逻，哪有‘赶工’的说法？”
李默心里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周虎说的是这个时代 “李默” 的经历，可他脑海里的记忆却告诉他，自己曾经生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 那里有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有能发光的长方形屏幕，有能在马路上快速奔跑的铁盒子（他突然想不起那东西的名字，只记得叫 “汽什么”），还有一群和他一起在明亮的房间里对着屏幕敲击键盘、一起在深夜的街头吃烧烤喝啤酒的朋友。可现在，那些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朋友的名字、样貌，甚至连那个世界的很多名词，都变得模糊不清，无论他怎么努力回想，都只能抓住一些零散的碎片。
“将军，您要是真的不舒服，就别硬撑了。” 高力士端着一杯刚泡好的热茶走过来，小心翼翼地递给李默，眼神里满是担忧，“明天一早咱们就要启程前往蜀地，路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情况，您得养好精神才行。要是实在不行，咱们就跟陛下请半天假，多休息一会儿再走。”
李默接过热茶，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顺着手臂蔓延至全身，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记忆的时候 —— 系统的惩罚已经开始，若是继续表现出异常，很可能会引起周虎和高力士的怀疑，甚至暴露杨贵妃还活着的秘密。他必须尽快接受这个事实，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接下来的计划上。
“好，我知道了。” 李默点了点头，强打起精神，拿起筷子，几口就将碗里的面条吃完。他放下碗，走到营帐内侧的榻边，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可他怎么也睡不着，大脑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现代社会的模糊画面（他突然想起那个铁盒子叫 “汽车”，却又立刻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想起来的），一会儿是唐朝的战火纷飞、马嵬坡的危机四伏，两种记忆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脑海里打架，让他痛苦不堪。
他尝试在心里呼唤系统，想问问接下来还会有什么惩罚，记忆删除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可脑海里始终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眼前的系统界面还在微弱地闪烁，上面用冰冷的文字显示着：【惩罚执行中…… 随机记忆删除进行时…… 当前记忆保留率：90%…… 时空稳定性：10%（持续波动）……】
李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这只是系统惩罚的开始。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记忆被删除，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忘记什么 —— 是现代的家人朋友？是穿越过来的经历？还是关于杨贵妃、关于冰棺的秘密？他更不知道，失去记忆的自己，还能不能继续守护那个沉睡在地窖里的女人，还能不能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找到回到自己世界的方法。
帐篷外传来士兵巡逻的脚步声，整齐而有力；风吹过帐篷的帆布，发出 “呼呼” 的响声，像是在低声呜咽，又像是在为他即将失去的记忆哀悼。李默睁着眼睛，看着帐篷顶部的布料，心里充满了迷茫和无助。他不知道，这场因 “救一个人” 而引发的惩罚，最终会将他推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