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虽然被打得面目全非,充满了淤青和血污,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是哥哥苏宇。
“啊啊啊啊啊啊————!!!”
苏娇娇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在寂静的深夜里传遍了整个老旧的小区。
苏宇看着妹妹,喉咙里发出“荷荷”的破风箱般的声音,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口混着碎牙的血沫,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喘息。
他的手废了,腿废了,这辈子彻底完了!
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苏家二少爷,那个幻想着拿五亿远走高飞的亡命徒,现在真的变成了一条只能依靠别人施舍才能活下去的废狗。
此刻,苏宇只剩下无尽的绝望和悔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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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墨,只有庄园道路两旁的景观灯散发着幽微的光晕,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引向那栋灯火通明的主楼。
车轮碾过碎石路面,发出细碎而沉稳的声响,最终停在了喷泉池旁。引擎熄灭,四周归于在这盛夏深夜里难得的静谧,只有远处草丛里不知疲倦的虫鸣还在断断续续地响着。
别墅的大门并不是由佣人打开的。
那个穿着深炭灰色手工西装的高大身影,似乎已经在那盏欧式壁灯下伫立了许久。
他的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尖夹着一点猩红的烟火,在夜色中明明灭灭。看到车灯熄灭,他随手将那只还没抽完的香烟摁灭在一旁的铜制烟灰缸里,起身的动作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却在迈下台阶的那一刻收敛得干干净净。
车门打开。
苏瑶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正准备下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挡在了车门顶框处,替她隔绝了可能发生的磕碰。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沈澈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像是大提琴最底部的琴弦被缓缓拉响,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质感。
那张平日里冷峻如冰山的脸,在看到苏瑶的那一刻,就像是春雪初融,所有的戾气、阴鸷、残忍统统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眼底那浓得化不开的温柔。
他张开双臂。
苏瑶像只归巢的乳燕般撞进他怀里。
沈澈的双臂瞬间收紧,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低头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嗅着她身上那股淡雅清甜的玉兰花香,那是唯一能抚平他心底那头嗜血野兽的良药,是完好无损的她。
“怎么了?”苏瑶察觉到了他拥抱的力度有些不同寻常,似乎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紧绷,“抱得这么紧,都要喘不过气了。”
沈澈没有任何松开的意思,反而将手掌贴在她纤薄的背脊上,隔着那层昂贵的丝绸感受着她心脏跳动的频率。他的大手缓缓上移,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动作极尽轻柔,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想你了。”
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磁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瑶脸颊微红,在他怀里蹭了蹭:“我也想你啊,这才一天没见。”
跟在后面下车的沈屿,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看到了大哥手指关节处那虽已洗净却依然微微泛红的痕迹——这是长时间用力握物或者重击后的充血反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沈屿推了推眼镜,眉头一挑:事情处理好了?
沈澈的黑眸幽深如潭,微微颔首,眼底闪过一丝冷厉的光:干干净净!
苏瑶从沈澈怀里探出头,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两个男人之间那种关于生杀予夺的眼神交流,她拉起沈澈的手,那是早些时候在仓库里虽然没有沾血、却主宰了毁灭的手。
“累了吗?”他低下头,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圈。
“有一点。”苏瑶顺势靠在他怀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那股独特的雪松冷香,熟悉的味道让她原本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穿了一晚上的高跟鞋。”
“大哥,我也很累。”沈屿慢悠悠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陪了一晚上的笑脸,怎么没人关心一下我这个‘准女婿’的心理状态。”
沈澈连头都没回,只是单手揽着苏瑶往屋里走,留给弟弟一个冷酷的背影。
“你是医生,体力好是应该的。”
沈屿摇摇头,跟在两人身后进了屋。
客厅里开着暖黄色的落地灯,中央空调的温度打得恰到好处。佣人吴妈听到动静,连忙端着刚温好的燕窝走出来,看到三人回来,脸上堆满了笑。
“大少爷,二少爷,小姐,这燕窝刚炖好,热乎着呢。”
“谢谢吴妈,先放着吧。”苏瑶换下了高跟鞋,踩在那双软绵绵的羊绒拖鞋上,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我先上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身上全是宴会厅的那股香薰味,闻着头晕。”
沈澈松开揽着她腰的手,顺手帮她理了理鬓角垂落的一缕发丝,指腹无意间擦过她细腻的耳垂,引得那一小块肌肤泛起淡淡的粉色。
“去吧。”他的声音柔和得不像话。
“嗯。”苏瑶对他甜甜一笑,提着那长长的旗袍裙摆,像只轻盈的蝴蝶一样飘上了楼梯。
直到那个纤细的身影消失在二楼的拐角处,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了下来。
沈澈脸上的那抹温柔,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层平日里令人胆寒的冷漠与深沉。他走到沙发主位坐下,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指解开了西装外套的一颗扣子,动作优雅中透着一股压抑的烦躁。
沈屿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那种属于顶级外科医生的冷静和敏锐重新回到了他身上。他走到侧面的单人沙发坐下。
“你身上的味道不对。”沈屿头也不抬地说道,“虽然很淡,但我闻得出来。”
那是血的味道,哪怕只有极淡的一丝。
沈澈从茶几下的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并没有点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那枚银色的朗森打火机在他灵活的指间翻转,“咔哒、咔哒”的开合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像是一种无声的倒计时。
“去处理了一点垃圾。”沈澈淡淡地开口,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冰冷,“苏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