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抬头的瞬间，林凡的呼吸都停了——金甲，红袍，还有那披散在肩后的金色毛发，明明是记忆里大圣的模样，可那双眼睛……没有光。
不是黯淡，是死的。像蒙了层灰的石头，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连眨眼都不会。他手里没握金箍棒，那根插在星骸里的棍子，不过是根普通的陨星铁棍，上面缠满了黑色的邪纹，正一点点往他身上爬。
“不是……不是大圣。”林凡喉咙发紧，刚才狂跳的心脏，这会儿沉得像块铅。失望还没压下去，那身影突然动了——不是活人该有的动作，是硬邦邦的，像提线木偶，胳膊一抬，就朝着最近的一个陨星卫挥过去。
“小心！”紫萱的喊声晚了一步。那金甲身影的拳头砸在陨星卫的甲胄上，“咔”的一声脆响，玄甲军特制的重型甲胄，竟像纸糊的似的，直接凹了进去。陨星卫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人被砸飞出去，撞在裂缝的墙壁上，滑下来时，甲胄里渗出的血，是黑色的。
“他娘的！这是啥玩意儿！”铁牛刚缓过劲，见兄弟被打飞，红着眼就冲了上去，长枪直刺那身影的胸口。枪尖淬了星金，本该能破甲，可刺上去的瞬间，却被一股黑色的气浪弹开，铁牛整个人被震得往后退了三步，虎口都裂了，喘的粗气都带着血沫子。
“是傀儡！”紫萱急喊，她手里多了把短刃，刃身上泛着紫色的灵光，“你们看他身上的邪纹！和刚才那黑泥的气息一样，是被邪族控了！”
林凡这才看清，那身影的金甲缝隙里，全是黑色的纹路，像血管似的，从脚底一直爬到脖颈，每动一下，那些纹路就亮一下，涌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他挥拳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狠，可始终没什么章法，就是纯粹的砸、撞，每一下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力气——这不是大圣，是个被邪族掏空了神魂，只留了蛮力的傀儡！
“拦住他！别让他靠近弟兄们！”林凡怒吼一声，握着旧剑冲了上去。剑身上的金光还亮着，刚靠近那傀儡，对方的动作就顿了顿，像是被金光烫到，可紧接着，他身上的邪纹猛地暴涨，黑色的气浪把金光逼退了半寸，拳头直直朝着林凡的面门砸来。
林凡侧身躲开，剑刃擦着傀儡的胳膊划过去。“嗤”的一声，金甲被划开一道口子，里面没流血，只涌出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里还夹杂着细小的黑点——和之前那团“烂泥”碎开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些邪物在他身体里！”林凡心头一震，“砍他身上的邪纹！那是控制他的东西！”
陨星卫们得了指令，纷纷围上来。长枪、短刃，对着傀儡身上的邪纹刺去。可邪纹太滑，像活的似的，每次快要刺中，就往旁边挪一下，反而引着傀儡的拳头砸过来。一个陨星卫没躲开，被傀儡一脚踹在腰上，甲胄直接碎了，人蜷缩在地上，再也没动静。
“妈的！这玩意儿邪门得很！”铁牛骂着，手里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勉强拦住傀儡的胳膊，“他娘的，以前也听说过邪族控傀儡，可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这傀儡生前，怕是个神吧？”
这话一出，林凡心里更沉了。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身上的金甲虽然蒙尘，却隐隐透着神纹——这傀儡，竟是个神人！邪族连神人都能做成傀儡？那他们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大圣……大圣会不会也……
他不敢想下去，只能咬着牙，把所有的力气都灌在剑上。旧剑的金光越来越亮，剑柄上的“齐”字，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怒，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嗡鸣。林凡看准傀儡后背的一道邪纹——那是所有纹路的源头，正往他后脑勺爬，就像一条毒蛇，要钻进他的头颅。
“紫萱！帮我拦他一下！”林凡喊着，脚下用力，整个人像支箭似的冲过去。紫萱会意，手里的短刃带着紫色灵光，猛地刺向傀儡的眼睛。傀儡果然有反应，抬手去挡，后背的邪纹露了出来。
就是现在！
林凡的剑，带着大圣的金光，狠狠刺进那道邪纹里。“滋啦——”像是热油浇在冰上的声音，黑色的雾气瞬间炸开，傀儡发出一声不是人声的嘶吼，声音里没有痛苦，只有机械的刺耳。他猛地转身，拳头朝着林凡的后背砸来，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小心身后！”紫萱的声音都变调了。林凡想躲，可剑插在邪纹里，拔不出来——那道邪纹像吸住了剑似的，正往剑身上爬，黑色的雾气顺着剑刃，往他的手上传来。
就在这时，一道金光突然从剑身上爆发出来，不是林凡催发的，是剑自己！金光顺着邪纹，往傀儡的身体里钻，傀儡身上的黑色纹路，像被烧着了似的，开始一点点褪色、消失。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咚”的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地上，再也不动了。
林凡喘着粗气，拔出剑，剑身上的金光又暗了下去，只留下剑柄上“齐”字还亮着。他看着地上的傀儡，金甲裂开，里面的黑色雾气已经散了，露出的皮肤，苍白得像纸，胸口处，有一个早已愈合的伤口，伤口里，还嵌着一小块黑色的碎片——和之前星骸上沾的黑泥，是同一种东西。
“死了……总算死了。”铁牛瘫坐在地上，肩膀还在流血，“可这傀儡……邪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人回答。陨星卫们也都累得够呛，刚才的战斗，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折了三个弟兄。裂缝里静下来，只剩下众人的喘息声，还有远处传来的，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爬。
林凡突然皱起眉，他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声音不止一处，是四面八方都有，越来越近，越来越密。他猛地回头，看向裂缝深处——刚才那道大圣的金光，已经弱得快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道黑色的影子，从星骸的缝隙里钻出来，一个个都穿着残破的甲胄，有的是神甲，有的是仙甲，眼神和刚才那个傀儡一模一样，呆滞，死寂。
“不好！是傀儡群！”紫萱的脸瞬间白了，“邪族早就设好埋伏了！他们知道我们会来！”
林凡握紧了剑，看着越来越多的傀儡，心脏一点点往下沉。这些傀儡，有的手里握着武器，有的赤手空拳，可身上的邪纹，都和刚才那个一模一样，源头都在头颅后面——显然，是同一个人操控的。
“幕后的人，一直在看着我们。”林凡的声音很冷，他能感觉到，远处的黑暗里，有一道目光，正死死地盯着他，带着戏谑，带着残忍。
“沙沙——”声音更近了。最前面的一个傀儡，已经走到了裂缝口，是个穿着仙甲的女子，面容姣好，可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手里的长剑，正往下滴着黑色的血。她抬起剑，对准了林凡，动作僵硬，却带着必死的决绝。
“拼了！”铁牛挣扎着站起来，长枪拄在地上，“不就是些傀儡吗？老子今天砍一个够本，砍两个赚一个！”
陨星卫们也都站了起来，虽然累，虽然怕，可没人后退。他们是玄甲军的人，是紫萱的陨星卫，是跟着林凡来找大圣的——就算死，也不能死得窝囊。
林凡看着身边的弟兄，又看了看远处黑暗里的目光，突然笑了。不是害怕，是愤怒，是不服输。他举起手里的旧剑，剑尖指向那些傀儡，也指向黑暗深处的操控者，声音不大，却传遍了整个裂缝：
“你以为凭这些破烂玩意儿，就能拦得住我们？我告诉你，今天就算踏平这片星骸，就算跟你这躲在暗处的鼠辈拼个同归于尽，我也得把大圣找出来！”
话音刚落，旧剑突然又亮了起来。这一次，金光不是微弱的，是耀眼的，像一轮真正的太阳，从剑柄蔓延到剑刃，照亮了整个裂缝。那些冲过来的傀儡，被金光一照，动作瞬间停住，身上的邪纹开始滋滋作响，像是在害怕。
黑暗里，传来一声冷哼，不是之前的低沉嗓音，是个尖细的女声，带着不屑：“不过是沾了点猴子的气息，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这些傀儡，会陪你们一起，永远留在这片星骸里。”
声音落下，那些傀儡突然又动了起来，比刚才更疯狂，身上的邪纹爆发出黑色的光，竟硬生生顶住了金光，朝着林凡他们扑了过来。
林凡咬着牙，挥剑迎了上去。剑刃砍在傀儡的邪纹上，发出滋滋的声响，黑色的雾气不断炸开，又不断有新的傀儡冲上来。陨星卫们也都杀红了眼，长枪刺，短刃砍，哪怕自己受伤，也要把傀儡的邪纹毁掉。
紫萱的短刃上，已经沾满了黑血，她一边砍杀，一边看向林凡：“这样不是办法！傀儡太多了，我们迟早会耗死！得找到操控者，杀了他，这些傀儡才会停！”
林凡当然知道。可操控者躲在黑暗里，连影子都看不见，怎么杀？他看向裂缝深处，那里的金光，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大圣的气息，也弱得几乎感受不到——难道，大圣也被做成了傀儡？难道，他刚才看到的金光，只是最后的挣扎？
不。不能这么想。
林凡猛地摇头，把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出去。他握紧剑，剑柄的温度越来越高，大圣的气息，像是在鼓励他，在指引他。他突然感觉到，那些傀儡的动作，虽然疯狂，却有规律——它们的目光，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朝着裂缝深处的某个点。
操控者就在那里！
“紫萱，铁牛，你们带着弟兄们顶住前面的傀儡！”林凡突然喊道，“我去杀操控者！只要杀了他，这些傀儡就会停！”
“不行！太危险了！”紫萱急了，“你一个人去，要是遇到埋伏……”
“没时间了！”林凡打断她，剑刃又砍倒一个傀儡，“相信我，我有大圣的剑，他不会让我死的。你们撑住，等我回来！”
说完，他不等紫萱再拦，脚下用力，朝着裂缝深处冲去。那些傀儡想拦他，却被陨星卫们死死缠住。铁牛怒吼着，用身体挡住傀儡的攻击，紫萱的短刃舞得像朵花，护住身后的弟兄。
林凡一路往前冲，剑上的金光，逼退了那些试图靠近的傀儡。裂缝深处的黑暗越来越浓，那道尖细的女声，又响了起来：“哦？你倒有胆子。不过，你以为你能找到本座？这片星骸，就是本座的游乐场，你进来了，就别想出去。”
黑暗里，突然伸出无数只黑色的手，像是从星骸里长出来的，抓向林凡的脚踝。林凡挥剑砍去，那些手被金光一碰，就化成了黑灰，可砍了一批，又来一批，没完没了。
他知道，操控者在拖延时间。前面的陨星卫，撑不了多久。
“躲在暗处的鼠辈，有本事出来！别只会耍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林凡怒吼着，剑上的金光又涨了几分，硬生生劈开一条路，往裂缝最深处冲去。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
黑暗的尽头，不是星骸，是一个巨大的黑色祭坛。祭坛上，插着无数根黑色的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绑着一个身影——有的是神人，有的是仙人，他们都闭着眼睛，身上的邪纹，正往祭坛中央汇聚。
祭坛中央，站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女人，脸被兜帽遮住，只能看到她手里握着一根权杖，权杖顶端，镶嵌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珠子里，正不断涌出黑色的雾气，顺着柱子，流向那些被绑着的身影。
而祭坛的最角落，靠着一根黑色的柱子，坐着一个身影。
金甲，红袍，金色的毛发，手里握着一根棍子——不是陨星铁棍，是真正的金箍棒！只是金箍棒上，缠满了黑色的邪纹，那身影低着头，看不清脸，可林凡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大圣。
“大圣！”林凡的声音都在抖，他想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黑袍女人缓缓转过身，兜帽下，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是纯黑的，没有瞳孔。她看着林凡，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终于来了。林凡，玄甲军的小统领，手里还拿着那猴子的剑……你来得正好，等本座吸完这猴子的神魂，就用你的神魂，来祭我的‘傀儡大阵’。”
她举起权杖，黑色的珠子亮了起来。祭坛上的邪纹，瞬间暴涨，那些被绑着的身影，突然睁开了眼睛——和之前的傀儡一样，呆滞，死寂。
而角落里的大圣，也缓缓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是黑色的。
没有任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