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
柳建国六十五,李秀兰六十三。
正是身体还算硬朗,腿脚还算利索,还能自己出门买菜、遛弯的年纪。
柳大强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陈无德不一般,知道姐姐这三十年有奇遇,但亲眼看到近乎“神迹”的效果,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现在,”
陈无德拍了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咱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他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大爷大妈,别站着,坐。
大强哥,你也坐。
姐,别哭了,妆要花了……哦你,没化妆,那继续哭吧。”
柳寒烟本来沉浸在重逢的复杂情绪中,被陈无德一打岔,眼泪憋回去,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一家四口,加上陈无德这个编外人员围着茶几坐下。
气氛很奇妙。
二老的身体年轻二十岁,精神头十足。
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女儿,又看看陈无德,充满好奇和……接受度。
是的,接受度。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对女儿三十年不老这件事心存疑虑和担忧,那么陈无德一手“瞬移”加“养生酒”的组合拳,已经彻底打破他们对“正常世界”的认知框架。
当奇迹就发生在眼前,当受益者就是自己时,人的接受能力会呈指数级提升。
“所以……”
柳建国率先开口,他看着柳寒烟,语气温和了许多,
“寒烟,你这三十年……到底去哪儿了?”
柳寒烟深吸一口气,开始讲述。
她没有用陈无德编的“昆仑山高人”版本,太扯,而且后续圆谎太麻烦。
她选择简化但更接近真相的版本,
三十年前,她偶然进入特殊的“秘境”,没说异界,怕二老听不懂。
那里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而且有修炼法门可以延缓衰老。
她在里面学习、修炼,直到最近才找到出来的方法。
至于陈无德,是她在秘境里认识的同伴,精通一些……
嗯,特殊的技艺,比如酿酒和瞬移。
这个版本,七分真三分假,既解释了为什么她三十年不老,又为后续可能暴露的能力做了铺垫。
柳建国和李秀兰听得认真,时不时点点头。
奇怪吗?
当然奇怪。
但有了刚才的“热身”,二老的接受阈值已经被拉得很高。
“所以……妮儿你现在是……武林高手?”
李秀兰好奇地问。
柳寒烟想了想,点点头,
“算是。”
“能飞吗?”
柳建国眼睛发亮,老人家也是个武侠迷。
“暂时不能长时间飞行,可以滞空滑翔。”
柳寒烟老实回答。
“哦……”
老人有非常兴奋,
“没事没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柳大强在一旁听着,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看向陈无德,眼里满是感激。
陈无德正抱着酒葫芦小口抿,感受到柳大强的目光,他眨眨眼,用口型说,
“加酒。”
柳大强失笑,用力点头。
加,必须加,加多少都行。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客厅。
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说着话,问着这三十年的点点滴滴。
柳寒烟挑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就含糊带过。
陈无德时不时插科打诨,调节气氛。
柳建国和李秀兰的问题从最初的“你去哪儿了”,渐渐变成了“饿不饿”“晚上想吃什么”“房间给你收拾好了”……
自然的、属于家人的关切,跨越三十年的时光,重新连接起来。
晚饭是柳大强下厨做的,他说要让姐姐尝尝他的手艺。
陈无德自告奋勇去打下手,然后“不小心”往菜里加了点养生酒的酒渣。
于是这顿饭吃得全家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饭后,柳寒烟陪着父母在客厅看电视。
其实谁也没认真看,就是在说话。
陈无德和柳大强在阳台抽烟。
柳大强戒了十年的烟,今天破例。
“陈兄弟,”
柳大强吐一口烟圈,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声音很轻,
“谢谢你。”
“谢啥,”
陈无德也吐了个烟圈,
“售后服务,应该的。”
“售后服务?”
“对啊,”
陈无德理直气壮,
“帮客户解决家庭团聚问题,属于高端定制服务。
得加钱……哦不,加酒。”
柳大强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又有点红。
他掐灭烟,郑重地说,
“酒管够。以后你来琴岛,我家就是你家。”
“成,”陈无德拍拍他的肩,
“这话我记下了。”
夜色渐深。
柳寒烟的房间早就收拾好。
她站在房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心里百感交集。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陈无德。
“姐,”
他探进半个脑袋,
“我明天得回山庄。
陆姐催得紧,说再不回去就要断我酒水供应。”
柳寒烟点头,
“好。我在这儿待几天,陪陪爸妈,然后回去。”
“不急,”
陈无德眨眨眼,
“多待几天。
山庄那边我帮你顶着,反正我回去也是摸鱼。”
柳寒烟笑了,真正的轻松的笑。
“谢谢你,无德。”
“客气啥,”
陈无德摆摆手,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说,
“对了,养生酒我给大强哥留了一瓶,够二老喝一个月的。
一个月后我再送新的来。”
“嗯。”
陈无德走了。
柳寒烟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楼下,柳大强在送他。
“陈兄弟,真不住一晚?”
“不了不了,还得赶‘末班云’呢。”
“末班云?”
“啊,就是……夜班车!对,夜班车!”
声音渐远。
柳寒烟收回目光,看向镜中的自己。
三十年。
她终于回家了。
虽然解释的过程有点……玄幻,但结局是好的。
父母接受了,弟弟接受了,一家人团聚。
至于细节,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部分,就让它慢慢沉淀吧。
时间还长。
她转身,走出房间。
客厅里,父母还在等她。
“寒烟,来,妈给你削了苹果。”
“妮儿,明天想吃什么?爸给你做。”
温暖的光,温暖的话,温暖的家。
柳寒烟走过去,在父母中间坐下。
“爸,妈,我回来了。”
这一次,她说得很平静,很踏实。
“嗯,回来了就好。”
李秀兰握住女儿的手,柳建国拍拍女儿的肩。
三十年的空白,在这一刻,被填满。
窗外,月色正好。
陈无德坐在酒云上,晃晃悠悠地往山庄飞。
他抱着酒葫芦,打了个哈欠,小声嘀咕,
“家庭伦理剧圆满收官……这售后服务的范围是不是太广了点?
下次是不是该收费了……
不过看在酒管够的份上,算了。”
他仰头灌了口酒,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消失在云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