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罗德里格斯庄园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庄园里一片狼藉,主楼前的草坪上还残留着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和血腥混合的怪味。显然,在他们去阿尔罕布拉宫的时候,这里也发生了一场激战。
“先生,‘守护者’的人在我们离开后,又对庄园发动了一次袭击。”一个留守的保镖头目迎上前来,脸色难看地报告,“他们似乎想找到安全屋的位置,但被我们击退了。我们损失了三个人。”
罗德里格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带着一行人快步走进主楼。
肖景文让苏诺桐先带着小砚去客房休息。小砚这一夜担惊受怕,又被催泪瓦斯呛到,已经累得睡熟了。苏诺桐也是身心俱疲,她担忧地看了肖景文一眼,最终还是点点头,抱着儿子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肖景文和罗德里格斯两人。
罗德里格斯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威士忌,一口气喝了大半,才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
“肖先生,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本手抄本里到底写了什么了吧?”他盯着肖景文,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急切。
“我需要一些工具和材料。”肖景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出了一张清单,“高纯度酒精、一个紫外线灯、几支不同型号的毛笔,还有……一些鸽子血。”
“鸽子血?”罗德里格斯皱起了眉头。
“没错。”肖景文解释道,“那位中国墨匠使用的隐形墨水,其主要成分是一种从特殊植物中提取的汁液,这种汁液对酸碱度和温度极为敏感。只有用特定动物的血液作为媒介,在紫外线的照射下,才能让字迹显现出来。而根据我家族的记载,最匹配这种植物汁液的,就是鸽子血。”
听着这如同天方夜谭般的解释,罗德里格斯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这些知识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相信眼前这个中国人。
“好,我马上让人去准备。”他拿起电话,吩咐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所有东西都准备齐全了。
书房的窗帘被全部拉上,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肖景文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羊皮纸手抄本放在书桌上,戴上白手套,然后将紫外线灯打开。
紫色的光芒照射在泛黄的羊皮纸上,原本空白的地方,果然浮现出了一些极其浅淡的痕迹,像水印一样,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真的有字!”罗德里格斯凑了过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这只是第一步。”
肖景文拿起一支最细的狼毫毛笔,蘸了蘸盛在小碟子里的鸽子血,然后屏住呼吸,开始沿着那些浅淡的痕迹,一笔一划地描摹起来。
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控制力,手不能有丝毫的抖动。每一笔的轻重、每一划的走向,都必须和原始的笔迹完全重合。
罗德里格斯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他看着肖景文专注的样子,看着那些古老的阿拉伯文字和神秘的符号在鲜红的鸽子血下一点点“复活”,心中涌起一股荒谬而又震撼的感觉。
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追逐了半生的秘密,其核心竟然是如此古老而精妙的东方技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肖景文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在描完最后一笔后,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整整一页的羊皮纸上,布满了鲜红的文字和图案,在紫外线灯的照射下,散发着一种诡异而神秘的光芒。
“这是……”罗德里格斯迫不及待地问。
“这是解读龙血地图的密码表,也是……另外两张地图的藏匿地点。”肖景文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指着页面上的一段文字解释道:“你看,这上面说,三张龙血地图,分别由当年参与计划的三个核心人物保管。一个是西班牙王室的地图绘制总监,他保管的,就是昨晚被抢走的那张。另外两个,一个是当时最顶尖的炼金术士,另一个,就是这位来自中国的墨匠。”
“墨匠的那张,被他带进了坟墓?”罗德里格斯立刻反应过来。
“不。”肖景文摇了摇头,“他没有。他把地图藏在了一个他认为最安全,也最符合他身份的地方。”
“哪里?”
“中国,泉州,他的故乡。藏在一座妈祖庙的横梁里。”肖景文缓缓说道,“他在手抄本里留下了详细的地址和取图的暗号。”
罗德里格斯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其中一张地图竟然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
“那……那炼金术士的那张呢?”
“炼金术士的那张,线索更复杂。”肖景文指着另一段文字,“这位炼金术士后来因为沉迷于黑魔法,被宗教裁判所盯上,他带着地图逃到了一个地方,并且把地图藏了起来。这里只留下了一个谜语。”
“什么谜语?”
肖景文一字一句地念道:“‘在众神沉睡之地,于鹰与蛇的庇护下,太阳之子的眼泪,将指引黄金的方向。’”
“众神沉睡之地?鹰与蛇?太阳之子?”罗德里格斯听得一头雾水,“这都什么跟什么?”
肖景文的眉头也紧紧锁了起来。这个谜语充满了象征意义,指向性非常模糊。鹰与蛇……这让他想到了某个古老的图腾。
他拿出手机,将谜语发给了林溪,让她利用数据库进行关键词检索和分析。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阿里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先生,我们抓到了一个‘守护者’组织的活口。是从昨晚阿尔罕布拉宫的袭击者里找到的,他受了重伤,躲在狮子庭院的角落里,被我们清场的人发现了。”
“带过来!”罗德里格斯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很快,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伤的男人被拖了进来。他看起来也是亚洲面孔,三十岁左右,眼神里充满了不屈和愤怒。
“说!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地图?”罗德里格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
那个男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冷笑道:“你们这些贪婪的强盗,不配知道真相。‘龙血’的秘密,必须被永远埋葬!”
“嘴还挺硬。”罗德里格斯冷哼一声,对阿里使了个眼色。
阿里心领神会,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那人没有受伤的另一条胳膊上,慢慢地划了一刀。
“啊!”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
“我再问一遍,你们的头领是谁?你们的据点在哪里?”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那人咬着牙,汗水从额头滚落。
肖景文在一旁看着,心里有些不忍。虽然这些人是敌人,但罗德里格斯的手段实在太过残忍。
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那个男人却突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肖景文,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是你!”他挣扎着,用尽全力喊道,“你……你是肖家的人!你竟然……竟然和这些刽子手同流合污!”
肖景文浑身一震。
肖家?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姓氏?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对自己家族的历史有所了解。
“你认识我?”肖景文走上前,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当然认识!”那人喘着粗气,眼神里满是失望和愤怒,“你忘了肖家的祖训了吗?‘守墨如守心,技传德为先’!我们‘守护者’一脉,就是为了弥补当年肖家先祖犯下的错!而你,身为肖家传人,竟然助纣为虐,帮助他们寻找那批用无辜者鲜血绘制的魔鬼地图!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这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肖景文的脑海里炸响。
守护者……弥补肖家先祖的错……
他猛地想起了什么。他家族的族谱里,确实记载过明朝时期有一位先祖,技艺超群,但性格孤僻,后来出海远航,不知所踪。族谱对他的评价是“技近乎道,然心有缺憾”。
难道……
“你们……你们的祖先,也是墨匠?”肖景文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错!”那人昂起头,脸上带着一丝骄傲,“我们的先祖,正是当年那位远航墨匠的同门师弟!他追随师兄的脚步,也来到了西班牙,想要劝他回头,却发现‘龙血计划’已经启动。他无力阻止,只能穷尽一生,建立‘守护者’组织,发誓要销毁所有和这个计划相关的东西,洗刷我们墨匠一门的耻辱!”
真相,竟然是这样。
原来这所谓的“守护者”,竟然和自己同出一源。他们不是疯子,也不是单纯的卫道士,他们是另一支背负着沉重历史的墨匠传人。
罗德里格斯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牵扯出如此复杂的门派恩怨。
肖景文的心里五味杂陈。他看着眼前这个“同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溪发来的消息。
“肖哥!谜语我查到了!‘鹰与蛇’是阿兹特克文明的图腾!‘太阳之子’指的是印加人!‘众神沉睡之地’……很可能指向一个地方——秘鲁!那张地图,在秘鲁!”
秘鲁……
南美洲……
肖景文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哥伦布……奴隶……新大陆……黄金……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都指向了那片古老而神秘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