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沈氏集团高层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明净的光斑。设计部独立的办公室里,叶栀梦正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屏幕,指尖在数位板上流畅移动,调整着设计稿的线条与光影。她微微蹙着眉,沉浸在创作的细节里,试图捕捉那一闪而过的灵感。
屏幕上,一个聊天框悄无声息地从角落弹出,是设计部一位男同事发来的消息:“栀梦,关于明天的联合提案,我帮你整理了一些竞品参考和风格分析,资料有点多,下班时拿给你?”
叶栀梦正准备回复,办公室的门却在此刻被无声地推开。
逆着走廊的光线,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立在门口。沈砚辞穿着剪裁完美的玄色西装,没有系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却丝毫不减其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扫描仪,瞬间捕捉到了她屏幕上那个尚未关闭的对话框,以及发送者的男性名字。几乎是一刹那,他眼底的温度骤降,覆上一层凛冽的寒冰,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结了几分。
他迈步走进来,脚步放得很轻,昂贵的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然而,叶栀梦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他的靠近而层层迫近,让她呼吸不由得一窒。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移动鼠标,想要关掉那个聊天框。
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却先一步,轻轻覆上了她握着鼠标的手腕。
他的掌心带着一丝微凉,如同上好的玉石,但扣住她手腕的力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他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手腕内侧那片细腻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的语气听起来平淡无波,却像深海下的暗流,潜藏着危险:“上班时间,专注工作。无关的闲聊,可以免了。”
叶栀梦抬起头,猝不及防地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是蕴藏着化不开的浓雾,让她看不清情绪,却本能地感到心头发紧。她小声辩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怯意:“不是闲聊……是关于明天很重要的提案,同事是好心,想帮我准备得更充分些……”
“你的提案,”沈砚辞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截断一切解释的决绝,“我会亲自审核,不需要外人越俎代庖。”他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落在她放在桌面的手机上。屏幕因为新消息的提示而亮起,锁屏界面简洁,但他知道,就在那看似平静的系统底层,有他昨晚亲自确认过运行状态的定位程序,正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她的行踪与他紧密相连。
可这似乎还不够。他的指尖越过她的手,点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掌控:“以后,不管什么时候——上班,下班,休息日,要去哪里,见什么人,提前告诉我。”
这话语像一根纤细却无比坚硬的刺,轻轻扎进叶栀梦的心口,带来一阵绵密而持久的酸胀感。这些日子以来,他编织的这张名为“保护”的网,收得越来越紧。他不允许她和异性同事共进午餐,哪怕只是工作餐;他严格限制她的加班时间,仿佛夜晚的城市藏着噬人的怪兽;就连她周末想去郊外画室寻找灵感,他也能以“独自外出不安全”为由,派司机寸步不离地“护送”。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精心饲养在金丝笼里的雀鸟,所有的行为都被预设,所有的空间都被限定。
一股混杂着委屈和反抗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她咬了咬下唇,汲取着那一点微弱的痛感带来的勇气,抬起头,迎上他深邃的目光:“小叔,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需要时时牵着手过马路的小孩子。我有自己的社交圈,有自己的工作方式和生活节奏……你能不能,稍微相信我一点?”
“我只是担心你。”沈砚辞的语气似乎放软了些许,像冰雪初融时渗出的第一滴冷水,可他扣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松懈。他眼底翻涌着一种叶栀梦无法完全理解的、浓稠得化不开的偏执,那不仅仅是对她安全的忧虑,更像是一种对某种潜在失去的、根植于骨髓的恐惧。“外面的世界人心叵测,你太干净,太容易相信别人,我怕你吃亏,怕你受伤。”他微微俯身,目光沉沉地锁住她,像是要将她吸入那无底的深潭,“留在我能看到、能护到的地方,不好吗?就这样,待在我身边。”
他靠得太近了。近到叶栀梦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清冽又沉稳的雪松尾调,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占有意味,密密实实地包裹着她。她能数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额发。心跳瞬间脱离了正常的节拍,像被困在笼中的小鸟,慌乱地撞击着胸腔,带来一种陌生的、令人无措的悸动。这感觉让她害怕,却又隐隐夹杂着一丝她不敢深究的……贪恋。
就在这暧昧与压迫感交织、几乎让她窒息的瞬间,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叩、叩、叩——”
三声轻响,节奏舒缓,带着礼貌的克制。
紧接着,一道温和清润的男声透过门板传来,打破了室内凝滞的气氛:“沈总,叶设计师,打扰了。这是市场部刚送来的,关于明天提案需要补充的背调数据和用户分析报告。”
沈砚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扣着叶栀梦手腕的力道骤然收紧,那一瞬间的疼痛让她微微蹙眉。他眼底方才那丝若有似无的、因她靠近而产生的微妙波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全然的冰冷与审视,如同极地的冻土。他缓缓松开她的手,动作看似从容,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缓慢。他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叶栀梦挡在自己身后颀长的身影之后,如同一头被侵入领地的头狼,用身体隔绝了门外投来的所有视线,充满了戒备与宣告的意味。
叶栀梦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仿佛溺水之人终于得以浮出水面呼吸。她抬起头,目光越过沈砚辞宽阔的肩线,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熨帖白色衬衫的男人站在那里,身形清瘦挺拔,鼻梁上架着一副简约的金丝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眉眼温和,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显得斯文而儒雅。
是林屿。
他手里拿着一叠不算太厚的文件,目光越过沈砚辞,自然地落在叶栀梦脸上,带着一种久别重逢的、恰到好处的惊喜与温和:“栀梦?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林屿是叶栀梦在美术学院时的直系学长,比她高两届。在校时,他就以出色的专业能力和温和待人的性格闻名,曾在她刚入学迷茫时给予过不少指导和帮助。只是毕业后他选择出国深造,两人便渐渐断了联系。此刻在沈氏集团猝不及防地重逢,叶栀梦眼底瞬间闪过一丝真实的讶异与喜悦,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学长?真的是你!你怎么会来沈氏?”
“机缘巧合,刚回国不久,正好看到沈氏设计部在招主管,就来试试,没想到通过了。”林屿笑着走进来,将手中的文件轻轻放在叶栀梦的办公桌一角,动作自然流畅。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掠过沈砚辞那双冰冷得几乎能冻结空气的眸子,却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怯意或不安,只是那温和的笑容几不可察地淡了一分,目光重新回到叶栀梦身上,带着纯粹的关切,“刚才看你皱着眉,是明天的提案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吗?这个项目领域我之前在国外接触过类似的案例,积累了一些经验,或许能给你提供一点不同的思路。”
沈砚辞站在一旁,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能让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霜。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牢牢钉在林屿身上,尤其是当林屿用一种自然而熟稔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关切看向叶栀梦时,他心底那头名为占有欲的凶兽几乎要挣脱理智的锁链,咆哮着将眼前这个“闯入者”撕碎。他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臂,以一种极其自然却又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姿态,揽住了叶栀梦单薄的肩膀,将她更紧地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那力道带着隐秘的宣告,语气却冷得能掉出冰渣:“多谢林主管费心。不过,栀梦的工作,自有我来亲自指导,不劳外人插手。”
叶栀梦被他揽得身体微微一僵。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与他冰冷语气截然不同的灼人温度,以及他身体里那份极力压抑却依旧汹涌的怒火。她抬头看向沈砚辞的侧脸,线条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下颌线冷硬如刀削,眼底翻涌的偏执与阴鸷几乎要满溢出来——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是他安全感被触及底线时,才会露出的、近乎失控的信号。
他又开始不安了。因为林屿的出现,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她无法掌控的“过去关联”。
而林屿,目光平静地落在沈砚辞那只充满占有欲地揽在叶栀梦肩头的手上,又缓缓移向他眼底那片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冰封。他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瞬,像是阳光被薄云暂时遮挡,但很快便恢复如常,依旧保持着无可挑剔的礼貌与风度:“原来沈总对下属如此关怀备至,亲自指导,是我冒昧了。”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叶栀梦脸上,那眼神清澈、坦荡,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鼓励力量,“不过,栀梦,工作上如果遇到觉得棘手,或者……需要听听不同声音的时候,随时可以来找我。毕竟,我们是校友,又是同行,互相探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说完,林屿对着叶栀梦露出了一个更加明朗些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理解和支撑,仿佛在告诉她,不必为眼前的局面感到压力。他微微颔首,算是向沈砚辞致意,随即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办公室。在房门即将合拢的最后一瞬,他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再次扫过沈砚辞,那一眼,平静之下,仿佛藏着深意。
“咔哒。”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却是一种令人窒息的、风暴过后的死寂。
沈砚辞揽在叶栀梦肩头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那力道几乎让她感到疼痛。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意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成固体。他低下头,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叶栀梦脸上,语气里带着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翻江倒海般的醋意与质问:“你和他,很熟?”
叶栀梦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话语里那股酸涩又尖锐的情绪,以及那份深藏其下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不安。她的心底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既有对他这般过度反应的无奈,又有一种被他如此在意所带来的、隐秘的酸涩感。她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他是我大学时的学长,以前在学校里……很照顾我。”
“照顾?”沈砚辞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刺骨的嘲讽与危险。他抬起另一只手,冰凉的指尖猛地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迫使她抬起头,直面他眼中那片汹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黑暗浪潮,“叶栀梦,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离别的男人远一点。”他的语气低沉而缓慢,每一个字都像冰锤砸落在她的心尖,带着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从今天起,记住——不准你单独和他见面,不准你和他谈论任何工作以外的话题,不准你接受他任何形式的‘帮助’或‘照顾’。听到没有?”
叶栀梦看着他眼底那片彻底失控的、如同暴风雪般凛冽的偏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阵发紧,几乎无法呼吸。她清晰地意识到,沈砚辞那原本就界限模糊的占有欲,因为林屿这个“意外”的、温和的闯入者,已经彻底越过了某种临界点,变得赤裸而疯狂。
而她与他之间,这场始于依赖、陷于掌控、纠缠着禁忌心动的危险拉锯,也似乎因为林屿的出现,正式撕开了那层勉强维持的平静表象,被推向了一个更加复杂、更加波涛汹涌的新阶段。前路是更深的禁锢,还是绝境中的微光?她茫然无措,只感到心湖已被彻底搅乱,再难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