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书房·夜话
正厅旁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墨渊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封刚收到的密信。墨成站在书案前,神色凝重。
信是褚岩在莫邪山庄养伤时匆匆写就,由墨成带回的。内容很简单:
“墨老,影门与礼亲王勾结东洋之事确凿,地脉危矣。三钥虽毁,灵韵未散,或可重铸。需早做谋划。”
“三钥重铸……”墨渊放下信,望向窗外夜色,“谈何容易。”
“父亲,”墨成道,“褚先生既这么说,必有依据。当务之急,是让江小年尽快恢复。他是‘执钥人’,若三钥灵韵真未消散,唯有他能感应。”
墨渊点头:“山庄那边,安排妥当了?”
“墨铮已带人返回莫邪山庄,加强戒备。白芷、李存辉等人暂时留在石矶镇,待江小年伤势稳定,再商议下一步。”墨成顿了顿,“只是……影门不会善罢甘休。苏胤吃了这么大亏,必会疯狂反扑。”
“那就让他来。”墨渊声音平静,却透着寒意,“两年前,墨家折了二十六名子弟,青儿重伤,江小年被囚。这笔账,也该清算了。”
他转动轮椅,从书案抽屉中取出一只木匣。打开,里面是十二枚漆黑的令牌,每枚令牌上都刻着一个字——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十二地支令……”墨成瞳孔一缩。
“传令下去,”墨渊缓缓道,“召回所有外派墨卫,启动‘地支大阵’。石矶镇、莫邪山庄、省城墨府,进入最高戒备。从今日起,墨家……全面备战。”
“是!”墨成肃然领命。
“还有,”墨渊补充道,“派人联络各地与墨家有旧的势力——兵家吴氏、江南漕帮、蜀中唐门……把影门勾结东洋的消息传出去。有些事,不能只有我们知道。”
墨成重重点头:“孩儿明白。”
他收起木匣,正要退出,墨渊忽然叫住他:
“成儿。”
“父亲?”
墨渊看着他,眼神复杂:“若事不可为……保住白儿和瑶光。墨家可以没有我,可以没有你,甚至可以没有青儿,但……不能绝后。”
墨成浑身一震,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深深一躬:“孩儿……明白。”
他退出书房,轻轻带上门。
墨渊独自坐在轮椅上,看着墙上那幅墨家先祖画像。画中人手持矩尺,目视远方,身后是万里山河。
“先祖在上,”老人低声自语,“不肖子孙墨渊,今日重启战端,实为不得已。望先祖庇佑,让我墨家……渡过此劫。”
灯火摇曳,画像上的人影也跟着晃动。
仿佛在点头。
二、厢房·夜半高热
子时,东厢房。
江小年开始发高热。
额头滚烫,脸颊潮红,呼吸粗重。身体无意识地挣扎,锁链伤口处渗出混着药膏的血水。
白芷拧干凉毛巾,一遍遍擦拭他的额头、脖颈、胸口。毛巾很快变热,她又换一条。水盆里的水换了一次又一次。
“冷……”江小年忽然喃喃,牙齿打颤。
白芷连忙加了一床被子。但不过片刻,他又开始踢被子,浑身被汗浸透。
“热……好热……”
如此反复。
白芷想起公孙启的嘱咐——若高热不退,需以银针放血。她取出针囊,却手抖得厉害。她学过医术,但从未在真人身上施过针,更何况是江小年。
正当她犹豫时,江小年忽然睁开了眼睛。
眼神空洞,没有焦距,直直望着屋顶。
“小年?”白芷轻唤。
没有反应。
“江小年?”她提高声音。
依旧没有反应。
就在白芷心慌时,江小年忽然开口,声音嘶哑破碎:
“六个人……六个……”
白芷一愣:“什么?”
“血……好多血……头……滚下来了……”江小年眼神惊恐,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别杀他们……杀我……杀我啊!”
他猛地坐起,双手在空中乱抓,仿佛想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伤口被扯裂,鲜血涌出,染红了纱布。
“江小年!醒醒!”白芷按住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力气大得惊人。
“是我!是我害了你们!”江小年嘶吼着,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我该拦住他们……我该自己去……我……”
“江小年!”白芷再次扑上去,死死抱住他,“那不是你的错!不是!”
“是我的错……”江小年声音忽然低下去,身体软倒,靠在她怀里,像个孩子般呜咽,“都是我的错……”
白芷抱着他,感觉他的颤抖,感觉他滚烫的体温,感觉他压抑了两年的痛苦和绝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她想起公孙启的话——“对他心志的摧残,恐怕比身体更甚。”
原来如此。
两年囚禁,六名墨卫在眼前被斩首,白薇被控制,自己无能为力……这些画面,日日夜夜折磨着他,成了他的心魔。
“听着,”白芷捧起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那不是你的错。那是影门的罪,是苏胤的罪。你要做的不是自责,是报仇,是救回白薇,是阻止他们的阴谋。听到了吗?”
江小年眼神涣散,但似乎听进去了一些。他不再挣扎,只是呆呆看着她。
白芷取来公孙启给的药,化在水里,一点点喂他喝下。药力发作,江小年渐渐安静下来,重新陷入昏睡。
她重新为他包扎伤口,换下湿透的被褥。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
白芷坐在床边,看着江小年沉睡的脸,轻轻握住他的手。
“快好起来,”她低声说,“我们都在等你。”
窗外,晨光熹微。
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