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道冷光闪现的千钧一发之际,林远航没有任何犹豫。
他大拇指猛地抵住手机后盖,“咔哒”一声脆响,电池飞了出去。
紧接着,他用两根手指捏住那张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出的SIm卡,在那块锋利的断砖边缘用力一划。
芯片断裂的细微声响被海风吞没。
失去了电源和身份标识,那个仍在跳动的99%进度条瞬间暴毙。
那辆黑色商务车已经撞开了外围的铁丝网,轮胎碾压碎石的声音如同就在耳边。
林远航没回头,将那个裹着油纸的红格子布包塞进早已准备好的防水袋,贴肉放进西装内袋,反身冲向更衣室后方那堵半塌的砖墙。
墙后是一条废弃多年的输煤管道,像一条死蛇盘踞在半空。
林远航踩着湿滑的苔藓借力,双手扒住生锈的铁架。
铁锈粗糙的颗粒磨破了掌心的皮肤,铁腥味钻进鼻腔。
他咬着牙,顺着三十度倾角的管道向上攀爬。
三百米的距离,每一米都在挑战肺活量的极限。
下方的车灯扫过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几道人影跳下车,手里提着长条状的物体。
林远航顾不上看,他爬到管道尽头,下面是散发着酸腐恶臭的垃圾转运站。
没有任何迟疑,他松开手,整个人坠入那堆发酵的厨余垃圾和泡沫箱中。
剧烈的缓冲让他胃里一阵翻涌,但他迅速手脚并用爬出垃圾堆。
十米外的侧围栏轰然倒塌。
一辆经过改装的越野车粗暴地撞开缺口,车身全是泥点,那是许志宏的车。
车门还没完全停稳就被推开,林远航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副驾驶座。
“坐稳。”
许志宏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挂挡、轰油门、打方向盘,动作快得像是一套条件反射。
越野车在泥地上甩出一个暴力的漂移,在那辆黑色商务车追上来之前,消失在复杂的港口岔路中。
整个过程不到三十秒。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闹市区的一处地下车库。
林远航在后座换掉了那身沾满垃圾臭味的衣服,许志宏则蹲在车头,手里拿着一把刮刀,正仔细刮取刚才撞击时蹭在保险杠上的一块泥巴。
那是从对方车轮上带下来的。
“赵若萱的消息过来了。”林远航看着新手机上的加密短信,“攻击你手机的信号源经过七次跳转,最后落地在江氏集团旗下的‘康源健康管理’子公司服务器。她已经联系了陈逸飞,让他以医学会名义去查市立三院二十年前的监控备份,理由是‘学术研究需要’。”
“这是在打草惊蛇,但也顾不上了。”许志宏站起身,将那块泥巴在指尖碾碎,凑到鼻端闻了闻,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但这泥不对。”
“怎么说?”
“红黏土,混着很高浓度的石灰味和一种……特殊的焦糊味。”许志宏拍了拍手,“这是城西殡仪馆那边的特产土质,那边最近在扩建焚烧炉,只有那里的路面会有这种混合物。”
林远航系扣子的手顿了一下。
“刚才那辆车是套牌,但我查了之前的抓拍记录。”许志宏调出平板上的路线图,“车主要是个叫王德胜的临时工。有意思的是,这人名下还有辆冷藏货车,每天凌晨两点雷打不动地进殡仪馆东门。那个时间点,不是运尸体,也不是运菜。”
“东门进去是哪里?”
“地下锅炉房。”
林远航眯起眼睛,那个“K7”的针头在他脑海里晃了一下。
“兵分两路。”林远航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你盯着那辆冷藏车。我去殡仪馆看看,正好明天周末,他们搞什么‘生命教育开放日’。”
周六中午,城西殡仪馆。
林远航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夹克,胸前挂着参观证。
就在进门的前一分钟,他花了500积分兑换了一个初级技能——“法医助理实务经验”。
这技能没让他变成神探,但让他知道怎么在尸臭味中保持呼吸平稳,以及如何像个内部人员一样走路不带声响。
他在员工食堂打了一份难吃的土豆炖牛肉。肉很老,塞牙。
林远航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两个穿着灰色工装的锅炉房大叔正在倒餐盘。
林远航端着餐盘走过去,在经过垃圾桶时,看似随意地被绊了一下,手中的筷子落地。
他弯腰去捡。
视线扫过垃圾桶边缘,一张被揉成团的纸引起了他的注意。
纸团上沾着菜汤,但露出的半截字迹很清晰——“备用药柜”。
他迅速将纸团攥在手心,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把餐盘放进回收槽。
他在厕所隔间里展开了那张纸。
这是一张手写的排班表,背面潦草地记着几行字:【今晚锅炉房检修,K7制剂注射需避开监控,存入备用药柜。】
林远航将纸冲进下水道。
入夜,殡仪馆显得格外阴森。
配电房位于园区西北角。
林远航避开巡逻保安,用绝缘钳剪断了通往地下区域的主供电线路。
“滋啦”一声,整个后勤区陷入黑暗。
三秒后,应急照明灯亮起,惨绿色的光线让走廊看起来像通往地狱的入口。
趁着监控系统重启的这十几秒盲区,林远航像个幽灵一样闪进了地下锅炉房。
这里热得像蒸笼,巨大的锅炉发出低沉的轰鸣。
他按照记忆中的建筑结构图,钻进狭窄的通风井夹层。
在那里面,果然镶嵌着一个不起眼的灰色保险柜。
柜门虚掩着——大概是停电造成的电子锁失效,或者是使用者太过自信。
林远航屏住呼吸,拉开柜门。
里面没有现金,只有一个用了一半的安瓿瓶,上面贴着“K7”的标签。
旁边放着一本厚厚的黑色封皮日志。
他翻开第一页,瞳孔瞬间收缩。
首页抬头赫然写着一行钢笔字:【关于维持张承业先生生命体征的特殊用药协议执行记录】。
张承业。
那个一直活在传闻里的江氏集团幕后操盘手,竟然还没死?
或者说,是用这种药吊着一口气?
林远航迅速拿出微型相机,对着日志连拍。
就在他拍下最后一页的瞬间,身后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那是重型电子锁自动闭合的声音。
紧接着,通风口的指示灯由绿转红,原本输送热风的管道里,开始喷涌出一种无色无味的气体。
林远航立刻屏住呼吸,但那种气体似乎能通过皮肤渗透,仅仅过了两秒,他的四肢就开始出现一种诡异的麻木感,大脑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反应速度断崖式下跌。
这是高浓度的神经麻醉剂。
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锅炉像是变成了两个。
林远航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换回了一丝清明。
他必须保持清醒,哪怕只有一分钟。
他的手颤抖着摸向胸口的口袋,那里插着一支钢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