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身体一震。
空腔？
他立刻闭上眼睛，脑海中【工业推演】能力启动。
钻头下方数百米的地质结构，瞬间以数据流的形式在脑中构建三维模型。
超声波的每一束反射，都被系统捕捉、分析、放大。
苏晚晴听到的微弱混响，在他的脑中被还原成一幅清晰的图像。
那不是普通的岩石空洞。
而是一个被辉绿岩层像盖子一样死死压住的巨大空间。
空间里，充满了水。
系统模型上，代表压力的红色数值正在疯狂闪烁。
高压地下水层！
“而且我感觉到了……脚下的岩层，”
“有非常非常轻微的震动，”
“和钻机的震动完全不同步……”
苏晚晴的声音愈发急切。
“李林，立刻停止钻进！马上！”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李林已经睁开眼，抓起对讲机嘶吼。
“停机！所有人员立刻停机！”
老马几乎是本能反应，猛地将所有控制杆拉到头。
刺耳的制动声中，巨大的钻机骤然停止。
整个工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
张舰长第一个冲进临时指挥部，脸上带着不解。
“李工，怎么了？设备运行得很顺利！”
“顺利？”
李林指着监控屏幕，那里一切正常，
“再钻十米，我们所有人都会被从井下喷出来的水柱顶上天！”
他转向地质专家。
“这下面，有一个高压承压含水层！”
地质专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可能！我们的地质勘探报告里没有这个！”
“报告是死的！
“机器是活的！”
“立刻用最大功率扫描钻头正下方五十米范围！”
张舰长不敢怠慢，立刻冲向声呐设备，调整参数，将功率开到极限。
增强后的超声波信号，像一把锋利的刀，刺入地底深处。
几分钟后，一幅令人胆寒的三维图像出现在屏幕上。
在坚硬的辉绿岩层之下，赫然存在着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储水空间。
图像上，代表水压的区域呈现出刺目的深红色。
“我的老天爷……”
地质专家喃喃自语，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这么大的高压水囊……一旦钻穿，压力瞬间释放，威力不亚于一次水下爆破……”
指挥部里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救援通道会被瞬间摧毁，井下的苏晚晴等人绝无生还可能。
而地面上的设备和人员，也会被狂暴的水流吞噬。
死局。
一个比致密岩层更可怕的死局。
“绕过去？”
刘总工艰涩地开口，
“重新选址钻孔？”
“来不及了。”
李林直接否定，
“时间只够我们走直线。”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希望刚刚燃起，又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李林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深红色的区域。
绕不过，也退不得。
那就只能……在沉默中爆发。
“准备定向爆破。”
李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什么？”
之前那位从京城来的地质专家叫了起来，
“李工，你疯了？在水层上面搞爆破？”
“那会直接引发岩层破裂，让水提前涌出来！”
“谁说要炸穿岩层了？”
李林走到地质剖面图前，拿起红笔，
在水层顶部的岩层上画了一个圈，又在圈内画了几个叉。
“我们不碰水层，我们只炸它上面的‘盖子’。”
“在高压水流的冲击下，这块三十米厚的辉绿岩，”
“顶部结构已经产生了无数细微的裂隙，应力极不均衡。”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小当量的精确爆破，”
“提前释放掉这些应力，让它内部的结构坍塌、压实。”
“这就像给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提前放点气，让它变得更坚韧。”
“之后，我们再用高标号混凝土灌浆加固，”
“把它变成一块坚不可摧的人造磐石！”
爆破专家听得目瞪口呆。
“理论上……可行。”
“但是这需要的计算精度太高了！”
“装药量、起爆点、时间差……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会弄巧成拙！”
“我来算。”
话筒里，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
李林快步走到通讯车。
“晚晴！你的身体……”
“我没事。”
苏晚晴的声音虽然虚弱，但逻辑清晰，
“把你们刚才扫描到的水压、岩层应力分布、裂隙走向数据，全部告诉我。”
李林不再犹豫，拿起数据记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念出来。
指挥部里，所有专家都围了过来，屏住呼吸听着。
他们无法想象，
一个身处地下五百米黑暗中的年轻姑娘，
仅凭大脑，
就要完成超级计算机才能完成的复杂运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小时后，苏晚晴的声音再次响起，
报出了一连串精确到厘米和毫秒的数据。
“……一共七个装药点。”
“按照这个顺序和时间间隔起爆，”
“可以形成向心挤压式的内向坍塌，”
“将九成以上的冲击波都自我消化掉。”
李林飞快地记录下最后一个数字。
他正要说话，苏晚晴却先开口了。
“李林，我的计算是理论最优解。”
“但你……你的直觉有时候比计算机更准。你再检查一遍。”
李林一愣。
他闭上眼睛，再次启动【工业推演】。
将苏晚晴的爆破方案输入系统，进行模拟。
百分之九十九的进程完美无瑕。
但在起爆后的0.2秒，一个不起眼的爆破点，
其冲击波扩散模型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红色警报。
“第四个爆破点。”
李林睁开眼，对着话筒说，
“向南移动三厘米，装药量，减少十克。”
“为什么？”
苏晚晴问。
“直觉。”
李林没有过多解释。
他能“看”到，那个位置的岩石密度，
比周围高了百分之三。
这是任何仪器都检测不出的细微差异。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好，听你的。”
苏晚晴的声音里带着全然的信任。
“晚晴，”
李林握紧了话筒，
“你太累了，去休息。”
“嗯……我有点困……想睡一会儿……”
“不准睡！”
李林的心猛地揪紧，声音提高了八度，
“苏晚晴，你听着！”
“你敢睡着，我就是挖，”
“也要把你从地底下挖出来，亲自叫醒你！”
“……好……我不睡……”
通话结束。
李林放下话筒，眼中的温情瞬间褪去，只剩下钢铁般的意志。
“准备定向爆破！”
他大步走出通讯车，声音传遍整个工地。
“按照最终方案，精确定位！爆破专家，跟我来！”
三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
非必要人员全部撤离到一公里外。
李林和爆破专家站在临时搭建的起爆台前。
“李工，可以了。”
李林点头。
“起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
只有从地底深处传来的一连串沉闷如心跳的轰鸣。
大地轻微地颤动了几下，便恢复了平静。
李林死死盯着监控屏幕。
新的扫描图像生成。
原先布满细微裂隙的岩层区域，
变成了一整块结构致密的灰色影像。
成功了！
“准备混凝土！立刻填充加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