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天。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李林如约而至，站在工地上，整个矿区死气沉沉。
裹紧了军大衣，看向东方。
突然。
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从远处传来。
李林猛地抬起头。
这声音不对。
不是普通的卡车。
也不是工程机械。
这是……
飞机？
他冲出通讯车。
工地上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看向东边的天空。
那里。
晨曦微光中。
出现了一个又一个黑点。
越来越近。
越来越清晰。
那是数十架巨大的运输机。
机身上喷涂着鲜红的八一标志。
像一群钢铁巨鹰。
撕破黎明的天空。
轰鸣着飞来。
李林站在那里。
整个人都愣住了。
“运输机……”
孟振国站在他身边。
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这是……空军？”
“那是什么？”一个早起的工人指着天空，声音发颤。
越来越多的人从帐篷和地窝子里钻出来，抬头望向天空。
数十架大型运输机组成的庞大编队，遮蔽了刚刚亮起的天空，
“是飞机！”
“是我们的飞机！”
人群中发出了惊呼。
不等众人从这震撼中回过神，
领头的几架运输机尾部舱门开启。
无数白色的伞花。
像蒲公英一样。
在空中绽放。
一个。
两个。
十个。
几十个。
上百个。
密密麻麻的降落伞。
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从天而降。
李林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是空降兵。
是国家派来的空降兵。
工地上所有人都疯了一样欢呼起来。
那些刚才还绝望到麻木的工人们。
那些蹲在角落抽烟的老师傅们。
那些眼神空洞的年轻人。
全都跳了起来。
挥舞着手臂。
冲着天空大喊。
“来了！”
“国家派人来了！”
“我们有救了！”
李林站在人群中。
看着那些伞花。
看着那些从天而降的身影。
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想起了老者昨晚的话。
“明日破晓，天空会给你答案。”
原来。
这就是答案。
第一批空降兵落地。
动作干净利落。
解开伞具。
集结。
列队。
整个过程不到三分钟。
一名肩扛少校军衔的军官大步走来。
他扫了一眼工地。
目光落在李林身上。
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李林同志。”
“空降兵第三团。”
“奉命前来支援救援工作。”
“请指示！”
李林回了个礼。
声音哽咽。
“欢迎……欢迎同志们……”
少校军官转身。
对着身后的士兵们大吼。
“全体都有！”
“清空方圆五公里！”
“立即开辟简易机场！”
“是！”
几百名士兵齐声怒吼。
声音震天。
然后。
像潮水一样散开。
开始作业。
李林站在那里。
看着这些士兵。
他们的动作快得惊人。
推土机。
压路机。
测量仪器。
各种工程设备。
全都从空投的物资箱里拿出来。
组装。
调试。
开动。
一气呵成。
不到半个小时。
一条简易跑道的雏形就出现了。
李林走到少校军官身边。
“你们……带了多少人？”
少校军官看着他。
“第一批，五百人。”
“后续还有三批。”
“总共两千人。”
李林的身体晃了一下。
两千人。
国家派了两千人来救援。
“设备呢？”
“运输机上全是设备。”
少校军官指着天空。
“大型钻机。”
“定向爆破装置。”
“超声波破碎设备。”
“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
“还有从全国各地调来的专家。”
李林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专家。
国家把专家都派来了。
中午。
简易机场建成。
第一架运输机降落。
巨大的机身在跑道上滑行。
扬起漫天黄沙。
后舱门打开。
一群人从里面走出来。
李林站在跑道边。
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第一个下来的。
是红星机械厂的老厂长。
那个当年第一个相信他的老人。
“小李！”
老厂长冲过来。
一把抱住李林。
“别怕！”
“我们来了！”
李林的喉咙哽咽了。
“厂长……”
“别说话。”
老厂长拍着他的背。
“我带了十个最好的师傅。”
“还有三台最新的精密钻机。”
“咱们一起。”
“把人救出来。”
第二架飞机降落。
走下来的是沪市船舶研究所的总工程师。
那个在李林设计核潜艇时给予过巨大帮助的老专家。
“李林同志。”
老总工握住他的手。
“我带来了最先进的水下切割设备。”
“虽然不是在水下用。”
“但原理相通。”
“一定能帮上忙。”
第三架。
第四架。
第五架。
一架接着一架的飞机降落。
从攀钢来的炼钢专家。
从大庆来的钻探队长。
从京城来的地质学家。
从西北来的爆破工程师。
他们从全国各地赶来。
带着设备。
带着图纸。
也带着同一个目标。
救人。
李林站在那里。
看着这些人。
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
就在这时。
最后一架飞机降落了。
舱门打开。
一个白发苍苍的身影。
拄着拐杖。
腰杆笔直。
缓缓走下舷梯。
李林的身体猛地一震。
那是钱老。
那个在他最困难的时候。
给予过无私帮助的国宝级科学家。
那个把他当学生一样对待的老人。
“钱老……”
李林快步冲上去。
声音完全哽咽了。
“您……您怎么也来了……”
钱老停下脚步。
看着李林。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
闪烁着坚定的光。
“国家有难。”
“学生有难。”
“我这个当老师的。”
“岂能安坐？”
他抬起手。
轻轻拍了拍李林的肩膀。
“小李。”
“别怕。”
“我们都在。”
李林再也控制不住了。
这个面对再大困难都咬牙坚持的总指挥。
第一次在众人面前。
泪如雨下。
他跪了下去。
对着钱老。
对着所有从飞机上下来的人。
深深地磕了一个头。
“谢谢……”
“谢谢你们……”
钱老弯下腰。
用力把他扶起来。
“傻孩子。”
“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转过身。
看着那些专家。
看着那些士兵。
看着那些工人。
声音洪亮。
“同志们！”
“我们今天来这里。”
“只有一个目的！”
“那就是把被困的同志。”
“活着救出来！”
“不惜一切代价！”
所有人齐声怒吼。
“是！”
声音震天。
响彻戈壁。
李林站在人群中。
看着这些人。
看着那些飞机。
看着那些设备。
心里第一次。
真正感受到了。
什么叫国家的力量。
什么叫人民的力量。
他转身。
看向那个通往地下五百米的竖井。
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晚晴。
你等着。
这一次。
我一定把你救出来。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