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长沙城内外仿佛被一层厚重粘稠的黑暗与寂静所包裹。但无论是蜷缩在残垣断壁后的中国士兵,还是在北郊废墟中舔舐伤口的日军官兵,都清楚这寂静是何等虚假。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焦糊味和一种大战间隙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紧绷感。白昼的惨烈厮杀耗尽了双方的锐气,却也让仇恨与杀意在黑暗中无声发酵。
战区地下指挥中心,灯光比往常更加昏暗,以节约宝贵的电力。朱赤站在巨大的沙盘前,眼睛布满血丝,但目光却像淬火的刀锋一样锐利。系统界面上,那个鲜红的倒计时依然在跳动:【距离强制休眠锁定:45小时33分19秒】。而积分债务高达 -548,200点,如同悬在头顶、正在缓缓降落的铡刀。
吴逸志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各战线汇总的情况,声音干涩:“……北郊,日军虽暂时停止大规模进攻,但侦测到其工兵在加紧修复被破坏的浮桥和道路,运输车队活动频繁,似乎在为下一轮攻击囤积弹药,特别是重炮弹和可能更多的毒气弹。东线野鸡坡,我阻击部队与日军‘矢立支队’仍在交火,成功将其阻滞,但自身伤亡不小,防线多处出现险情。东山镇主方向压力稍减,但第4师团主力仍在虎视眈眈。城内,零星冷枪和特务活动增多,三处物资临时堆放点遭不明身份人员纵火,已被扑灭。”
“外线呢?”朱赤最关心的是这个。
“第79军先头部队已抵达浏阳河北岸的朗梨镇外围,正在肃清小股日军警戒部队,预计凌晨三点前可尝试渡河,向长沙东南郊运动。第26军主力仍在官桥、镇头市一带山区,遭遇日军小股部队和航空侦察袭扰,行军速度受影响。第74军……位置相对最远,在平江以南,预计至少要到29日中午才能投入战斗。”
朱赤沉默地点了点头。局势依然极度危险,但至少,第一支外线兵团的刀尖,已经快要刺到日军的侧背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确保城内防线能坚持到这把刀真正砍下来,并且砍得够狠、够准。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系统。积分债务虽高,但并非完全不能动用。关键在于,要用在能撬动全局的支点上。
“系统,扫描当前战场态势,特别是日军在北郊和东线的兵力分布、指挥节点、后勤枢纽,以及……他们可能的夜间休整地点和薄弱环节。我要的不是被动防御的方案,而是能在夜间发起一次有限但精准、能打疼他们、打乱其部署的主动反击方案!最好能配合即将抵达的第79军先头部队,创造局部战机。”
【指令确认。启动“夜幕猎手”战术分析模块(消耗积分8,000点)。整合“鹰眼”无人机最新夜视红外数据、“洞察”系统信号分析、传感器网络残余节点信息及历史战术模型……】
【分析中……】
【目标筛选与战术建议:】
1. 高价值软目标(适合小规模精锐突袭):
目标A:位于捞刀河南岸、洪山庙以北约2公里处的“柳林集”临时野战医院及弹药堆积点。红外显示人员密集(伤员、医护),防卫相对松懈。坐标:xxx,xxx。
目标b:位于鸭子铺西北侧、陈家坳日军联队指挥部约800米处的无线电中继与通讯车集群。信号特征明显,是日军北线通讯枢纽之一。坐标:xxx,xxx。
目标c:东线“矢立支队”后方约3公里处的“大王山”骡马辎重队集结地。囤积有该支队大量弹药、粮食和备用渡河器材。坐标:xxx,xxx。
2. 关键硬目标\/节点(需较强火力或特殊手段):
目标d:位于捞刀河北岸原炮阵地后方新设立的日军105毫米榴弹炮群(约一个中队)发射阵地。对北郊防线威胁极大,且夜间可能进行弹药补充和阵地加固。坐标:xxx,xxx。防护较强。
目标E:北郊日军战线侧后,一条连接两个主要进攻出发阵地的简易土路桥梁。白天运输频繁,是日军向前线转运兵力和物资的要道。坐标:xxx,xxx。
3. 反击方案建议(“铁雨”计划):
“手术刀”突袭分队(2-3支):由“暗影”残余精锐及战区直属侦察兵组成,配备夜视仪、消音武器、塑性炸药及“蜂群”无人机。任务:秘密渗透,分别对目标A、b、c实施破袭。重点:制造混乱,杀伤人员,摧毁关键设备和物资,特别是通讯车和弹药。
“重锤”远程打击组:使用“雷霆”权限剩余次数(若有余量)或兑换 【“钢雨”107毫米火箭炮(12管,简易自行式)】x2套(配弹x80发),对目标d(炮兵阵地)实施突然的、高密度的火力覆盖。火箭炮机动性强,打完可快速转移。消耗积分:35,000点。
“绊马索”工兵小组:携带系统版高能炸药及反坦克地雷,潜行至目标E(桥梁)附近,实施爆破,瘫痪该运输通道至少一夜。
协同与欺骗:在突袭和打击发起的同时,使用“鬼影”投影及电子欺骗,在日军防线其他方向模拟“我军大规模夜袭”迹象,牵制其预备队。
朱赤迅速权衡。主动反击风险很大,但收益也可能很高。不仅能实际削弱日军,更能提振守军低落的士气,向日军表明,长沙守军不仅会守,还能在夜里伸出獠牙!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在北线和东线同时制造混乱,或许能为即将渡河的第79军先头部队创造更好的接应条件。
“兑换‘钢雨’火箭炮两套!其余行动所需装备,从现有储备和‘蜂群’无人机中调配!通知‘暗影’大队秦风,让他立刻挑选还能战斗的最精锐人员,组建突袭分队!工兵分队从直属工兵营抽调!” 朱赤果断下令。35,000点积分虽然让债务雪上加霜,但比起可能获得的战果和争取的时间,值得一赌。
【兑换确认。消耗积分:35,000点。】
【当前积分:-583,200点。】
【物资投放至战区直属炮兵团秘密集结点。】
【警告:债务与强制休眠倒计时压力持续增大。】
命令迅速传达。沉寂的黑暗中,几支小规模的、如同幽灵般的队伍开始集结、领取装备、明确任务,然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城郊的废墟与夜色里。
凌晨零点三十分。
柳林集,日军临时野战医院。
几顶肮脏的帐篷和利用残破民宅搭建的救护所里,充斥着伤兵的呻吟、恶臭和医护兵疲惫的身影。外围只有少数哨兵在巡逻,大部分日军都认为这里相对安全。
突然,几个黑影从附近的排水沟和废墟中冒出,手中装有消音器的冲锋枪喷吐出短促的火舌,哨兵无声倒地。黑影迅速分散,将一枚枚延时起爆的塑性炸药塞入帐篷支柱下、药品堆放处、甚至担架堆中。最后,几架微型“蜂群”无人机被释放,它们低空掠过,用机载的小型爆炸物或尖锐的刀刃,攻击那些惊慌失措试图反抗或逃窜的医护兵和伤员。
“轰!轰!轰隆!” 接二连三的爆炸在医院区域响起,火光吞噬了帐篷和伤员,惨叫声划破夜空。破袭小组毫不停留,在更大范围的日军反应过来前,迅速按预定路线撤离。
几乎同一时间,陈家坳附近的日军无线电中继站。
几辆通讯车和架设着天线的帐篷区域,突然遭到来自数个方向的精准狙击!天线被打断,通讯车外壳被磁性吸附炸弹炸开,内部设备在火光中化作废铁。守卫的日军士兵刚刚冲出掩体,就遭到无声手枪和吹箭的袭击,纷纷倒地。整个通讯枢纽在短短几分钟内陷入瘫痪。
大王山骡马辎重队。
这里守卫稍严,但破袭小组利用夜色和地形,先用“蜂群”无人机袭扰制造混乱,吸引守卫注意力,然后主力用炸药重点攻击了堆积的弹药箱和油桶。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殉爆发生,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爆炸声连绵不绝,囤积的物资和大量骡马被炸得粉身碎骨。
当北线和东线日军被后方突然出现的袭击和爆炸搞得晕头转向,指挥官急切地呼叫支援、试图弄清情况时,“重锤”行动开始了。
在长沙城北一处预设的隐蔽发射阵地,两套刚刚到货的“钢雨”107毫米12管火箭炮昂起了发射管。炮兵根据“鹰眼”无人机提供的实时坐标,迅速完成诸元装定。
“发射!”
“咻咻咻咻——!!!”
二十四枚火箭弹拖着耀眼的尾焰,如同复仇的火龙,撕破夜幕,带着凄厉的呼啸,跨越数公里距离,精准地砸向了捞刀河北岸那个刚刚暴露的日军105毫米榴弹炮阵地!
正在补充弹药和进行夜间检修的日军炮兵阵地,瞬间被钢铁与火焰的暴雨淹没!巨大的爆炸连环响起,炮位被掀翻,弹药车殉爆,人员死伤惨重。这个对北郊守军威胁极大的炮兵集群,遭到了开战以来最惨重的损失。
与此同时,“绊马索”小组也成功炸毁了那条关键的土路桥梁,阻断了日军一条重要的夜间补给线。
短短一个小时内,长沙守军针对日军后方和关键节点发起的多点、多层次的“铁雨”反击,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日军北线和东线指挥体系出现短暂混乱,后勤遭重创,士气受到打击。而中国守军,特别是那些参与行动的官兵,则士气大振。
然而,日军的反应也很快。他们毕竟是训练有素、兵力雄厚的精锐。在最初的混乱后,各部队迅速转入防御态势,加强警戒,派出搜索队清剿可能存在的渗透者,并调动预备队填补漏洞。北郊主阵地前的日军,甚至在凌晨两点左右,组织了一次报复性的炮击,虽然强度和准头都因炮兵受损而下降,但仍给守军造成了一些伤亡。
朱赤在指挥中心,听着各处传来的战果和后续报告,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击成功了,但并未改变双方整体力量对比。日军伤了些元气,但骨架未损。最关键的是,系统积分虽然因这次夜间行动的成功(歼敌、毁伤装备)而略有回升,达到了 -575,400点,但距离偿还债务和解除锁定,仍是天壤之别。倒计时已不足45小时。
时间,依然在向对守军不利的方向流动。
凌晨三点二十分,一个期待已久的消息终于传来!
“长官!第79军先头部队204师610团急电!该团已成功在朗梨镇以南强渡浏阳河,击溃日军小股守军,目前正向长沙东南郊的圭塘、黎托方向攻击前进!途中遭遇日军零星抵抗,但进展顺利!该团团长请示下一步作战方向,并请求与城内守军建立联系!”
第一把外线的尖刀,终于捅进来了!
指挥中心里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低呼。所有人的目光都热切地投向朱赤。
朱赤快步走到沙盘前,目光锁定在长沙东南郊。“命令第79军610团,不要急于向城区靠拢!立刻转向东北,沿着圭塘河西岸,向正在野鸡坡与我军激战的日军‘矢立支队’侧后攻击!与野鸡坡守军前后夹击,务求重创甚至歼灭该股迂回之敌,打通东线走廊!”
“命令野鸡坡守军,全力配合第79军先头部队行动!同时,将我军防线与610团的结合部位置、识别信号发给他们!”
“命令城内,立即准备一支精干的联络与向导分队,携带通讯器材,前往圭塘方向接应610团,并为其提供城内日军的布防情报!”
命令下达,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濒临衰竭的躯体。外线兵团的出现,哪怕只是一个团,也意味着战局开始出现了根本性的转变可能。攻守之势,或许将从这一刻开始,悄然酝酿。
天色,在东方遥远的地平线上,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灰白。一夜的血火与谋略即将过去,新的一天,长沙攻防战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惨烈也更具决定性的阶段。
僵持的终点似乎已经隐约可见,但通往胜利的道路,注定铺满了更多的钢铁与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