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集的冲天火光与爆炸声,如同一声凄厉的警报,惊醒了整个湘北战场。日军迅速而凶猛地做出了反应,其战略转变的獠牙,在十月六日这个阴沉的白天,清晰地显露出来。
一、天空之眼与地面毒蛇
拂晓时分,发动机的轰鸣便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不同于往日执行轰炸或侦察任务的零星飞机,今天出现在长沙上空的,是日军前所未有的、密集的侦察机群。九七式司令部侦察机、百式司令部侦察机,甚至偶尔掠过更高空的二式复座战斗机(兼侦察),它们以不同高度、不同航线,反复掠过第九战区防线纵深,特别是汨罗江南岸的炮兵阵地、交通枢纽、物资集散地,以及那些相对隐蔽的山谷、林区。
这些飞机携带了改进的航空相机,不再满足于粗略的地形拍摄,而是进行大比例尺的、带有立体成像能力的精密航拍。它们的目标明确:寻找任何“新式重炮”的踪迹——伪装网下的炮管轮廓、特殊的车辆辙印、不同于普通野战炮阵地的构筑方式。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毒蛇”也悄然出洞。由各师团抽调的精锐步兵、工兵、无线电侦测员组成的数十支小型“挺进队”、“谋略队”,每队十至三十人不等,身着便装或缴获的中国军服,携带轻武器、炸药、电台和测绘工具,利用夜色或复杂地形的掩护,从漫长的战线缝隙中渗透进来。他们的任务不是攻坚,而是潜伏、侦察、破坏和暗杀。重点目标包括:疑似“特种技术部队”的驻地、通往长沙的主要补给线(特别是山路和小道)、前线指挥所的通讯线路、乃至落单的中下级军官。
二、“深根”计划在基层
面对骤然升级的侦察与渗透压力,朱赤预先布置的“深根”计划开始在基层部队显现其效果。在第九战区参谋部统一印发的《防御作战补充细则》指导下,各部队以惊人的热情和效率,展开了防御强化与反渗透训练。
在新墙河以南第二道防线,隶属于第52军的一个步兵团,正利用战斗间隙,按照新下发的“野战工事优化图例”,疯狂加固他们的阵地。普通的“一”字形战壕被改造成锯齿状或波浪状,增加了防炮洞的深度和顶部防护(使用圆木、钢板甚至就地浇筑的混凝土预制件),并在阵地前二百至五百米范围内,系统性地布置了简易但恶毒的障碍物:用削尖的竹木制成的“鹿砦”、埋设于浅土的“跳雷”(触发后弹跳至腰部高度爆炸)、悬挂在树梢或草丛中的“绊发诡雷”、甚至利用废铁皮和炸药制作的“定向破片雷”。士兵们在老兵和临时派来的“工事指导小组”带领下,挥汗如雨,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这些改变的全部意义,但“能多挡鬼子一会儿,多活几个弟兄”的想法,驱动着他们。
在后方的一处兵站,由战区后勤部秘密组织的一批来自衡阳、桂林工厂的技术工人和少数“华侨技术顾问”(实为系统引导招募),正在一座加固的仓库里,利用简陋的工具和偷偷运进的“特殊材料”(系统提供部分关键原料),尝试小批量生产两种新玩意儿:其一是基于缴获日军掷弹筒改进的50毫米轻型迫击炮,力求更轻便、射速更快;其二是根据“震天雷火箭炮炮弹残骸逆向研究”(官方说法)而试制的简易火箭助推榴弹,虽然射程和精度感人,但威力尚可,主要用于近距离反工事或装甲目标。生产过程严格保密,外围由“暗影”派出的小队和战区直属警卫营层层设防。
三、“暗影”转型与初次交锋
秦风的“暗影”大队,在朱赤的指令下,迅速一分为三,如同水银泻地般融入战区各个角落。
“鼹鼠”分队(约60人)已携带伪装身份、应急物资和简易通讯工具,化整为零,提前潜入到日军可能建立封锁线的外围区域。他们的任务是建立隐蔽观察点、情报传递站和小型补给密室,并绘制详细的日军活动规律图。代号“土拨鼠”的小组,甚至在汨罗江以北日军控制区的一条主要补给道路旁,利用天然洞穴建立了第一个前沿观察哨,开始记录日军车队通过的时间、规模和护卫情况。
“工蜂”分队(约40人)则分散加强到各重要技术单位、试验场和交通节点,负责内部安保与反间谍。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威慑,同时也开始对接触敏感信息的内部人员进行更细致的背景核查和行为观察。
“游猎”分队(约30人,由最富经验的老兵组成)则作为快速反应力量,在战区纵深机动,专门搜剿日军的渗透小队。就在十月六日上午,他们取得了转型后的第一个战果。
在长沙以东约四十公里的幕阜山余脉,一支十二人的日军“挺进队”(来自第6师团)试图穿越山林,摸清一条通往长沙侧后的秘密小路。他们伪装成中国溃兵,行动谨慎,但忽略了“暗影”“游猎”分队在此区域预设的、极其隐蔽的“绊发报警装置”——几根涂成草绿色、细如发丝的钢琴线,连接着藏于树洞中的简易铃铛。
当清脆的铃声在山林间轻微回荡时,三名正在轮值休息的“游猎”队员瞬间惊醒。他们没有贸然开枪,而是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占据制高点,用望远镜锁定了正在小心翼翼排雷(他们发现了地雷,是假的)的日军小队。
队长代号“山猫”,打了个手势。一名狙击手用装了亚音速弹的狙击步枪,精准地击毙了队尾那名看似在操作小型电台的日军士兵。枪声被茂密的植被和山风几乎完全吸收。日军顿时警觉,迅速隐蔽。但“山猫”小队并不急于强攻,而是利用地形,不断用冷枪、弓弩(淬毒)和预设的陷阱(如伪装成兽夹的捕人夹、悬挂的落石)袭扰、分散、消耗日军。战斗持续了三个小时,这支精锐的日军挺进队最终在试图强行突围时,被引入一处狭窄的山谷,遭到了“游猎”分队集中火力的毁灭性打击,仅有一人重伤被俘(后因毒发身亡),其余全部被击毙。“游猎”分队仅轻伤两人。
战斗规模很小,缴获也不多(主要是日军携带的地图、侦察记录和一部小型电台),但意义重大。它证明了在复杂地形下,专业、灵活的反渗透力量可以有效遏制日军的特种袭扰,也初步验证了“深根”计划中推广的分散、主动、依托地形的防御思想。
四、指挥中枢的博弈
在长沙的地下指挥所里,朱赤同时面对着来自两个方向的压力。
来自重庆军政部的“质询公函”已经送达,措辞客气但要求具体,希望“分享”“震天雷”火箭炮的“相关资料以备研究仿制”。朱赤早已准备好那份厚厚的、充满技术障碍和“无奈”的报告,命人誊抄后以绝密等级发出。同时,他授意薛岳,以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名义,向重庆“报捷请功”的同时,也“诉苦”——详细列举日军空中侦察和地面渗透急剧增加带来的巨大压力,强调前线物资(尤其是炮弹、通信器材、药品)消耗巨大,急需补充,并“委婉”提及“某些特殊试验装备因材料短缺及战损,已暂时无法使用”,为“迷雾”计划埋下伏笔。
另一方面,系统界面不断汇总着各处传来的信息:空中侦察的密度和轨迹分析、各部队报告的小规模接敌与渗透事件、后勤线路遭到的零星破坏(主要是电线被剪、小桥梁被炸)、“鼹鼠”和“游猎”分队发回的零散情报……所有这些信息碎片,在系统的辅助分析下,逐渐拼凑出日军“绞索”战略的清晰轮廓:以空中侦察定位,以地面渗透破坏和侦察,以主力进行战略包围和后勤绞杀,核心目标——困死长沙,逼出并摧毁第九战区的“技术王牌”,同时消耗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
“冈村宁次学聪明了,也变得更危险了。”朱赤对一旁的薛岳和李韫珩说道,“他不跟我们硬碰硬了,想用绳子慢慢勒死我们。我们的‘深根’是让自己变得更坚韧,让他的绳子无处着力。但光防守不行,绳子只会越收越紧。我们的‘利刃’,必须尽快找到他的绳结,狠狠地砍下去!”
薛岳盯着地图上被标注出的、日益增多的日军渗透路线和可疑集结区域,重重一拳砸在桌面上:“那就砍!光亭,你看哪里最适合下刀?鬼子现在到处伸手,总有他顾不过来、或者以为最安全的地方!”
朱赤的目光,缓缓移向了地图上,汨罗江以北,日军战线相对突出,但又控制着一条重要支流渡口和水陆转运点的位置——樟树港。那里,既是日军“绞索”计划中一个重要的前沿物资中转站,也因其背靠水系、相对孤立,而被日军认为是相对安全的“后方”。
“这里,”朱赤的手指点了上去,“鬼子的‘绞索’在这里打了个结,自以为牢固。我们就把这个结,给他炸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