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最后一丝天光被深蓝色的夜幕彻底吞噬。白昼的酷热迅速消退,被江边和旷野升起的、带着湿气和凉意的夜风所取代。然而,这凉意并未带来丝毫安宁,反而让潜伏在黑暗中的杀机,显得更加森然刺骨。
白日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随着交战双方筋疲力尽的暂时脱离接触,而逐渐稀疏、零星,最终化为令人心悸的沉寂。只有远处天际,偶尔划过一两道探照灯的光柱,或者传来几声冷枪的脆响,提醒着人们,死神只是暂时闭上了眼睛,并未离去。
在长江北岸,距离主战场约二十公里的一处偏僻芦苇滩旁,几个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活动着。这里是秦风率领的“幽灵”小队“疑兵”行动组,加上十名精挑细选、熟悉水性的工兵和突击队员,总计十八人。他们乘坐特制的、涂抹了防反光涂料的黑色橡皮艇,在入夜后利用江面薄雾和夜色的双重掩护,从中国军队控制的一处江湾悄然下水,凭借高超的操舟技术和对水流的精准把握,如同真正的水鬼,静默地横渡了宽阔而黑暗的长江主航道,成功潜抵北岸日军控制区。
队员们脸上涂抹着厚厚的黑绿油彩,只露出一双双在夜视仪(部分骨干配备)或适应了黑暗后依旧锐利的眼睛。他们穿着紧身的深色水靠或作战服,携带的武器以微声冲锋枪、手枪、弩箭、爆破器材和多功能军刀为主,尽量减少金属碰撞声。每个人都清楚,他们现在是在龙潭虎穴中跳舞,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导致全军覆没,并可能暴露整个行动意图。
秦风伏在一丛茂密的芦苇后,举起带有微光增强功能的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不远处的江岸公路。那是连接日军前线与后方几个重要据点的主要通道之一,虽然夜晚车辆不多,但时有巡逻队经过。公路旁,隐约可见电话线的阴影。
他打出一连串简洁的手语。两名队员如同狸猫般窜出,利用地形掩护,迅速接近公路,其中一人负责警戒,另一人则灵巧地爬上电线杆,用特制工具快速而无声地截断了一束电话线,并将线头做了伪装处理,使其看起来像是自然磨损或动物咬断。同时,他在电线杆底部不起眼的位置,安放了一个小型、延时较长的磁性炸弹。
另一组队员,则在更下游一点的位置,找到了一座跨越小沟渠的简易木桥。他们迅速检查了桥梁结构,在关键承重部位安装了足量的塑性炸药,设置了拉发和定时双重引信。
这些破坏行动的目标并非造成巨大杀伤,而是制造混乱、中断通讯、迟滞运输,并在心理上给日军后方制造一种“无处不在的渗透者”的恐怖感。
完成初步破坏后,秦风小组并未停留,而是迅速向更内陆的预定目标——一个疑似日军小型油料临时堆放点——渗透。他们绕过可能有哨兵的村落,穿越农田和丘陵,行动迅捷而隐秘。途中,他们甚至“偶遇”了一支五人组成的日军夜间巡逻队。
双方在一条田埂上几乎撞了个满怀!日军巡逻兵显然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举枪。但“幽灵”小队的反应更快!两名队员如同猎豹般扑出,弩箭和加装了消音器的手枪几乎同时开火!噗噗几声轻响,五名日军士兵在几秒钟内全部被无声地放倒,连一声像样的警报都没能发出。队员们迅速将尸体拖到旁边的水沟草丛中隐藏起来,拿走他们的武器和身份标识,清理掉明显的血迹。
“继续前进,加快速度!”秦风低声命令,心中却无丝毫轻松。刚才的交火虽然短暂寂静,但难保不会引起附近其他日军的注意。
当他们终于摸到那个油料堆放点外围时,发现这里守备比预想的要森严一些,有一个简易的岗亭和几个游动哨,还有两盏探照灯有规律地扫视着周围。油桶堆积如山,用帆布遮盖着。
“硬闯不行。”秦风观察了一会儿,果断改变计划,“一组,制造动静,吸引敌人注意力。二组,跟我从侧面摸进去,安放燃烧弹,定时设置在三十分钟后。三组,负责接应和清除可能追兵。”
命令迅速执行。一组的两名队员在堆放点东侧制造了一些响动,扔出了几颗石头,果然引起了岗哨和探照灯的注意。就在日军哨兵大声呵斥、探照灯移过去的刹那,秦风带着二组队员,如同融入阴影的烟雾,从西侧防御相对薄弱处(系统情报提示)迅速突入!他们利用油桶的阴影快速移动,避开零星哨兵,在几堆关键的油桶底部安放了特制的燃烧定时炸弹。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得手后,他们迅速按原路撤回,与接应组汇合,毫不停留地向下一个备用目标——一条更重要的后勤公路的预设伏击点——转移。
就在他们离开约二十分钟后,身后的油料堆放点方向,突然腾起冲天火光!紧接着是连续的剧烈爆炸声!燃烧的油料将那片天空映得通红!日军的警报声、呼喊声、杂乱的枪声远远传来,显然后方已经乱成一团。
秦风回头望了一眼那映红夜幕的火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只是开始。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更靠近前线、深入日军防线侧后的张渡桥附近,“断炊”行动组也正在展开致命的舞蹈。他们面临的困难更大,需要渗透的距离更远,敌情更复杂。但他们同样精锐,同样无畏。按照计划,他们分头行动,一组针对桥梁本身,一组针对附近的疑似弹药堆积场。
张渡桥是一座承载着重要补给线的石拱桥,守桥的日军有一个小队,构筑了沙袋工事,配备有轻机枪。行动组没有强攻,而是派出了最擅长潜行和爆破的队员,从桥下游水域借助夜色的掩护,潜水接近桥墩,在关键部位安装了足量的水下炸药。而针对弹药场的行动,则采用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制造了小规模骚乱吸引守卫,主力趁机潜入,安放了大量的定时炸弹。
当时针指向晚上九时三十分,预设的爆炸时间陆续到来。
“轰隆——!!!” 张渡桥方向传来一声沉闷而巨大的爆炸,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到地面的微微震动,紧接着是桥体垮塌的轰鸣和日军的惊呼惨叫。
“轰!轰轰轰——!” 疑似弹药堆积场的方向,爆炸声更加猛烈和密集,连绵不断,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显然引爆了殉爆的弹药!
日军后方,通讯中断,桥梁被毁,物资被炸,火光四起,警报长鸣。一股“中国军队大股部队已渗透至后方”的恐慌情绪,如同瘟疫般在部分日军后勤和守备部队中蔓延开来。虽然很快有高级军官试图弹压,并派出部队搜剿,但在黑夜和混乱中,想要抓住这些来去如风的“幽灵”,谈何容易。
前敌指挥部里,朱赤接到了秦风小组发回的简短而加密的“任务完成,正在撤离”的信号,以及无人机和侦察兵观测到的日军后方多处起火、混乱的报告。他紧绷了一天一夜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释重负的痕迹。
奇袭的獠牙,已在夜幕下成功亮出,并狠狠咬了敌人一口。虽然不可能立刻扭转正面战场的巨大压力,但至少,它像一剂强心针,让濒临极限的防线获得了一丝喘息之机,也让日军指挥官畑俊六的头脑中,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来应对后方的“火灾”。
夜,还很长。但对于朱赤和他的将士们来说,这主动出击、险中求胜的一夜,或许能为绝望的战局,撕开一道细微的、通往黎明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