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德八年暮春,汴梁的晨光刚染亮鼓楼,商业街就响起了一阵争执声。绸缎庄老板李掌柜正揪着布商王老三的衣领不放,两人脸红脖子粗地吵得不可开交——王老三上月给李掌柜送的绸缎,比约定的匹数少了三匹,却坚称是运输途中损耗,不肯补货也不愿退钱;李掌柜拿出账本对账,王老三却耍赖不认,围观的百姓围了一圈,议论纷纷,却没人能说清谁对谁错。
这样的纠纷,近来在汴梁城里愈发频繁。自从商税改革推行后,商户们经营积极性大增,南北商贸往来愈发密集,但随之而来的,是买卖双方的账目纠纷、货物损耗扯皮、价格争议等问题。这些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告到官府,官员们大多不懂商贸规矩,往往各打五十大板,双方都不满意;私下调解,又没有权威之人主持公道,最后常常闹得不欢而散,甚至结下仇怨。
这事很快通过御史台的奏报传到了柴荣耳中。彼时他刚处理完汴梁偷税漏税的小案子,看着奏报上“商户纠纷日增,多因无公正调处之法”的字句,不禁想起了现代的商会制度——既然官府不懂商情,不如让商户自己管自己,推选有声望、明事理的同行做“代言人”,专门调解纠纷、反映诉求。
次日早朝,柴荣提出要建立商会制度,话音刚落,朝堂上就起了争议。枢密使李谷出列道:“陛下,商户良莠不齐,让他们自行结社,恐生拉帮结派、垄断市场之患,还请三思!”
“李枢密所言,朕早有考量。”柴荣从容应对,“商会并非放任自流,而是由官府监管,宗旨是‘调和纠纷、规范经营、上达民情’。凡加入商会的商户,需遵守商规;商会会长由商户公选,每三年轮换一次,官府不直接干预,但需备案登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此外,商会需定期与官府沟通,商户对税收、商路、市场管理有任何建议,都可通过商会汇总上报,官府酌情采纳。这样一来,商户有了说话的地方,纠纷有了调解的渠道,于国于民,皆有裨益。”
大臣们听着有理,便不再反对。当日午后,《商会设立章程》就张贴在了汴梁各大街巷,明确规定:凡在汴梁、金陵等大城市经营满一年、无违规记录的商户,均可加入商会;商会设会长一人、副会长两人,由全体商户投票选举;商会下设调解部、诉求部,分别负责处理商贸纠纷和传递商户诉求。
消息传开,商户们反应热烈。李掌柜刚和王老三吵完架,看到章程后立刻拍手叫好:“太好了!以后再有纠纷,总算有地方说理了!”王老三也松了口气,他并非故意赖账,只是运输损耗的界定确实模糊,有商会调解,总比闹到官府吃亏强。
十日后,汴梁商会选举大会在城南驿站举行。两百多位商户齐聚一堂,经过投票,德高望重、经营粮铺三十年的张大户当选会长,绸缎庄李掌柜和杂货铺王二当选副会长。柴荣特意派内侍前来祝贺,并赐下“公正调和,兴业安邦”的牌匾,勉励他们秉公办事。
商会刚成立没几日,就接到了第一起纠纷——李掌柜和王老三的绸缎损耗之争。调解部的几位商户代表,都是常年做买卖的老手,一听情况就明白了症结所在。他们先查看了王老三的运输记录,又核对了李掌柜的收货凭证,发现运输途中确实有两匹绸缎被雨水打湿损坏,但王老三多报了一匹的损耗。
“王掌柜,运输损耗有规矩,潮湿损坏可凭凭证理赔,但虚报损耗就是你的不对了。”会长张大户沉声道,“依商会规矩,你需给李掌柜补足三匹绸缎,其中两匹按成本价结算,一匹按市价赔偿,如何?”
王老三还想辩解,却被其他代表拿出的“商贸损耗通则”怼得无话可说。这通则是商会成立后,根据各地商户的经验汇总制定的,对粮食、布匹、瓷器等不同货物的损耗标准都有明确规定,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李掌柜见对方愿意补货赔偿,也松了口:“只要补足货物,之前的争执就当没发生过,以后咱们还能继续合作。”
一场僵持多日的纠纷,不到一个时辰就圆满解决。两人握手言和时,都忍不住感叹:“还是商会管用,比官府判得公道,还不耽误生意!”消息传开,商户们对商会愈发信服,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商户,也纷纷加入进来。
没过多久,商会又发挥了大作用。汴梁码头的搬运工近期频繁涨价,商户们苦不堪言,却没人敢牵头交涉。诉求部收集到大家的意见后,由张大户带着几位代表,找到码头管事谈判。他们拿出商户的运输成本账目,说明涨价对商贸的影响,又提出合理的运价标准,最终双方达成协议,搬运工不再随意涨价,商户则按季节给予适当补贴,皆大欢喜。
柴荣得知商会的成效后,十分欣慰。他特意召见张大户,笑着说:“朕设立商会,就是要让商户有话能说、有理能讲。你们做得好,既稳定了市场,也帮官府分了忧。”
张大户躬身回道:“陛下圣明,若无陛下支持,商会难成气候。只是近来有商户反映,江南部分码头对北方商户收取额外杂费,还有些商户私下串通抬价,这些事商会暂无强制约束力,还需陛下定夺。”
柴荣闻言,脸色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还有人敢顶风作案,破坏商贸秩序。他沉吟片刻,对张大户道:“你回去告诉众商户,凡涉及跨区域欺压商户、垄断抬价之事,商会可直接上报御史台,朕必严惩不贷!”
张大户领旨谢恩,刚走出皇宫,就被一位神秘人拦住了去路。那人戴着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递给他一个沉甸甸的锦盒,低声道:“张会长,这是金陵几位大商户的一点心意,还请在陛下面前多美言几句,码头杂费的事,就不必深究了。”
张大户打开锦盒,里面竟是满满一盒金锭,耀眼的光芒让他心头一震。他抬头想追问对方身份,那人却早已转身消失在人群中。
握着手中沉甸甸的锦盒,张大户陷入了两难。收下金锭,就能讨好金陵的大商户,自己也能获利;可若是违背柴荣的旨意,不仅商会的信誉会毁于一旦,自己恐怕也难逃罪责。
夕阳西下,汴梁城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张大户站在街头,望着皇宫的方向,神色纠结。他不知道,这盒金锭背后,是否隐藏着更大的阴谋?金陵的大商户们,为何要执着于码头杂费?而他的选择,又会给刚起步的商会,乃至后周的商贸秩序,带来怎样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