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像化不开的牛奶,把“望月村”三个字糊在斑驳的木门上。金辉用树枝拨开门楣上垂落的蛛网,蛛丝粘在他手背上,像细小的锁链。“军叔,你确定这地方有宝藏?我看就是个被世界遗忘的坟堆。”
王宝军背着个旧帆布包,包里露出半截铜制罗盘,指针在雾里疯狂打转。“祖上的笔记写着,望月村藏着‘月神的馈赠’,”他的声音被雾泡得发闷,眼角的皱纹里凝着水汽,“找到它,后半辈子不愁。”
朱佳佳裹紧冲锋衣,指尖冰凉。她昨晚查过望月村的资料,地方志里只有一句话:“民国二十三年,瘟疫,全村死绝。”可眼前的村子分明有人烟——屋檐下挂着风干的玉米,石磨上还留着新鲜的磨痕,只是静得可怕,连狗吠虫鸣都没有。
“这磨盘是热的,”宋旭伸手摸了摸,猛地缩回手,“有人刚用过。”他妹妹宋晓贝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皮肉:“哥,我听见有人哭……在井里。”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村口的老井泛着墨色的光,井绳垂在水面上,随波轻轻晃动,像是有东西在底下拽。周甃往王卿炎身边靠了靠,白色的运动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在寂静的村里格外刺耳。“卿炎,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别自己吓自己,”王卿炎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汗浸湿了她的指缝,“这雾太大,容易产生错觉。”
大宝和小宝手拉手站在祠堂门口,两个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王氏宗祠”匾额下,像两株营养不良的野草。小宝突然指着祠堂的门槛,奶声奶气地说:“那里有血。”
众人凑近一看,门槛缝里果然嵌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还带着淡淡的腥甜味。王宝军的脸色沉了沉,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桃木剑,剑身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别碰这里的东西,不干净。”
“装神弄鬼,”金辉嗤笑,抬腿就要迈过门槛,被王宝军一把拉住:“望月村的规矩,外姓人不能进祠堂,尤其是女人和孩子。”他的目光扫过朱佳佳、周甃和双胞胎,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宋旭翻了个白眼:“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套?我偏要进。”他刚抬脚,祠堂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供桌倒了。浓雾从祠堂门缝里涌出来,带着一股腐朽的檀香,裹着细碎的哭声——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像无数张嘴在雾里呢喃。
“走!”王宝军拽着宋旭往后退,罗盘的指针突然指向祠堂深处,发出“嗡嗡”的震颤,“这地方比我想的更邪门,先找地方落脚。”
村子深处有座青砖瓦房,门没锁,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堂屋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七只青瓷碗,碗里的茶水还冒着热气,像是主人刚离开。
“有人住?”朱佳佳拿起一只碗,碗底刻着个“月”字,“这字……和祠堂匾额上的笔法一样。”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沙沙”的翻页声。金辉一脚踹开门,只见炕上躺着个穿蓝布衫的老太太,闭着眼,手里捧着本线装书,书页被翻得哗哗响,可她的手指根本没动。
“装睡呢?”金辉走过去想推她,手刚碰到老太太的肩膀,她突然睁开眼——眼珠是浑浊的白,没有黑瞳,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月神要醒了……祭品来了……”
金辉吓得后退半步,老太太却突然瘫软下去,没了声息。朱佳佳探了探她的鼻息,脸色发白:“已经死了……至少死了三天。”可她手里的书还在翻页,像是有只无形的手在动。
书掉在地上,露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个穿旗袍的年轻女人,站在望月村的老井边,怀里抱着个婴儿,背后的月亮圆得像银盘。女人的眉眼间,竟和周甃有七分相似。
“这是……”周甃的声音发颤,指尖抚过照片上的女人,“我外婆……她姓月。”
王宝军突然抢过照片,塞进帆布包:“别瞎碰!月家人是望月村的禁忌。”
“为什么?”朱佳佳追问,“民国二十三年的瘟疫,是不是和月家有关?”
王宝军的喉结动了动,没回答。这时,院门外传来“咚”的一声,像是石头落地。众人冲出去,只见浓雾里滚来一个东西,借着从云缝里漏出的月光看清——是个稻草人,穿着孩童的衣服,胸口插着七根银针,脸上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笑。
稻草人的脚下,压着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一祭月神,童男童女;二祭月神,血脉相承;三祭月神,永守古村。”
大宝“哇”地哭了出来,指着稻草人衣服上的补丁:“这是……这是我昨天穿的外套!”
小宝躲在王宝军身后,眼睛瞪得溜圆,突然说:“井里有人招手……叫我们下去玩。”
稻草人被扔进柴房时,金辉发现它的肚子里塞着块碎布,布上绣着半个“金”字。“这是我的工装布,”他捏着碎布的手在抖,“早上出发时被树枝勾破了,怎么会在这里?”
“有人在针对我们,”宋旭把桃木剑从王宝军手里抢过来,掂量了掂量,“这破玩意儿真能辟邪?我看就是块废铜烂铁。”
“别不敬,”王宝军夺回罗盘,指针正对着老井的方向,“月神祭在三天后,也就是十五月圆夜。笔记上说,祭祀需要‘纯阴之体’的童男童女做祭品,大宝小宝的生辰八字……”
“你早就知道?”朱佳佳猛地看向他,“你带我们来望月村,就是为了让大宝小宝当祭品?”
“我是为了阻止祭祀,”王宝军的声音透着疲惫,“我祖上是望月村的守村人,当年没能阻止月家的疯狂,才让瘟疫蔓延。现在月神要醒了,必须找到‘月神的馈赠’,才能彻底镇压她。”
“月神到底是谁?”周甃追问,“我外婆和她是什么关系?”
“月神是月家的祖先,”王宝军终于松口,“据说能通阴阳,长生不死。但她需要活人献祭才能维持力量,民国二十三年的瘟疫,就是她发怒的后果——因为有人偷了她的‘馈赠’。”
金辉突然笑了:“所以‘月神的馈赠’是真的?是金银珠宝还是长生不老药?”
“是诅咒。”朱佳佳捡起地上的线装书,书页上画着诡异的祭祀图:七个村民举着刀,将一个穿红衣的女人推向井里,女人的肚子高高隆起,井底伸出无数只手,抓着她的脚。图下写着:“月神降世,以血还愿。”
“穿红衣的是月家女人,”王宝军指着图上的女人,“她们每一代都会在月圆夜生下孩子,男孩活不过三岁,女孩会成为新的‘月神容器’。”
周甃的脸色瞬间惨白:“我妈说,我舅舅三岁时夭折了……我外婆生下我妈后,就消失了。”
“她不是消失了,”王宝军看着老井的方向,“她被当成祭品,扔进了月神井。”
浓雾不知何时散去了些,露出村西头的月神祠。祠顶的瓦片碎了大半,露出黑洞洞的梁架,像巨兽张开的嘴。金辉突然站起来:“我去月神祠看看,说不定‘馈赠’就藏在那儿。”
“别去!”王宝军想拦,却被金辉甩开。“怂包才信这些鬼话,”金辉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雾里,留下一句骂骂咧咧的话,“找到宝藏,老子第一个走。”
金辉走后,院子里静得可怕。朱佳佳翻着那本线装书,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月家的族谱,最后一页写着:“月瑶,生于1945年,月圆夜献祭,遗孤月兰(周甃外婆)。”族谱的空白处,有人用红笔写着:“月兰之子,夭折;月兰之女(周甃母亲),逃离;周甃,1998年生,月圆夜生辰……”
“他们在跟踪月家的人,”朱佳佳的声音发颤,“王宝军,你帆布包里的笔记,是不是记录着如何找到月家后代?”
王宝军猛地合上包:“我只是想保护甃甃!月神祭需要最纯正的月家血脉,她是唯一的活口!”
就在这时,月神祠方向传来一声惨叫,凄厉得像被掐住喉咙的猫。众人冲过去,只见金辉倒在祠门口的石阶上,脖子被拧成了诡异的角度,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祠内。他的右手伸向前方,手里攥着半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个“月”字。
祠内的供桌上,摆着七个稻草人,和院子里那个一模一样,只是每个稻草人的衣服,都对应着在场的人——王宝军的旧布衫,朱佳佳的格子围巾,宋旭的牛仔外套……最后一个稻草人穿着白色连衣裙,是周甃的。
稻草人脚下,压着一张纸,上面用鲜血写着:“一祭,已毕。”
“是月神干的……”宋晓贝瘫坐在地,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它要一个一个杀了我们!”
“是人装的!”宋旭抄起供桌上的烛台,“这世上哪有什么月神?肯定是村里的余孽!”他冲进祠内,翻箱倒柜,在神龛后面拽出一个东西——是件沾满血污的蓝布衫,和刚才那个死老太太穿的一模一样。
布衫的口袋里,掉出一张照片,是老太太年轻时和一个男人的合影,男人的怀里抱着个婴儿,婴儿脖子上的玉佩,和金辉手里的半块正好能拼上。
“这男人是……”朱佳佳放大照片,男人的眉眼间,竟和王宝军有几分相似。
王宝军的脸色像被霜打了,突然跪倒在供桌前,对着月神的牌位磕头:“祖奶奶,别再杀人了……我知道错了……”
“祖奶奶?”周甃愣住了,“你是月家的人?”
“我是守村人的后代,也是月家的私生子,”王宝军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爷爷爱上了月神容器,生下我父亲。为了保护他们,守村人谎称月家绝后,偷偷把他们藏了起来。可民国二十三年的瘟疫,还是让月神发怒了……”
他从帆布包里掏出那本笔记,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纸,是当年的瘟疫记录:“死73人,活1人,为月家男婴(王宝军的父亲)。”
“月神井里的不是月神,是被诅咒的月家女眷,”朱佳佳终于理清了线索,“她们的怨气化成了厉鬼,需要月家血脉和童男童女献祭才能平息。你带我们来望月村,不仅是为了保护周甃,更是为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孩童的笑声打断。大宝小宝不知何时跑到了月神祠后院,正围着一口枯井拍手。枯井的井绳上,挂着个东西,随风摇晃——是金辉的另半块玉佩。
“哥哥,你看井里有月亮!”小宝指着井底,笑得天真烂漫。
大宝却突然脸色惨白,指着井壁:“有……有好多手在爬……”
众人跑过去,只见枯井的井壁上,布满了抓挠的血痕,深处隐约传来女人的啜泣声,像无数根针,扎得人耳膜发疼。朱佳佳用手电筒照下去,井底没有水,只有一堆白骨,骨头上套着小小的银镯——是孩童的。
“这是……童男童女的尸骨?”宋旭的声音发颤,“民国二十三年的瘟疫,死的根本不是村民,是被献祭的孩子!”
王宝军瘫坐在井边,眼泪掉了下来:“我父亲临终前说,只要凑齐七个祭品,月神就能安息……金辉是第一个,接下来是……”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大宝小宝身上。
金辉的尸体被抬回青砖瓦房时,宋旭在他的工装裤口袋里发现了一张地图,是望月村的布局图,月神井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旁边写着:“月神馈赠,实为诅咒,破之需纯阴血、至亲骨。”
“纯阴血是周甃,”朱佳佳指着地图上的注释,“至亲骨……是月家的尸骨。”
“我不会去的!”周甃后退几步,撞在王卿炎怀里,“凭什么要我用血去平息那些厉鬼?她们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身上流着月家的血,”王宝军站起来,眼神变得疯狂,“这是你的宿命!当年若不是守村人偷换了祭品,让别的孩子替了月家后代,月神也不会发怒!现在必须还回去!”
“你疯了!”王卿炎把周甃护在身后,“我不会让你伤害她!”
就在这时,院子里的稻草人突然着了火,熊熊燃烧起来,很快化成灰烬。灰烬里,露出七根银针,其中一根的针尖上,沾着暗红的血——是金辉的血。
“二祭,将始。”宋晓贝捡起银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一个是谁?”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住每个人的心脏。宋旭提议离开望月村,但村口的木门不知何时被锁死了,钥匙孔里插着半块玉佩,和金辉手里的那半正好匹配。
“我们被困住了,”朱佳佳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今晚是十三,离月圆夜还有两天。”
夜幕降临时,青砖瓦房里亮起了油灯。大宝突然说肚子饿,拉着小宝去厨房找吃的。朱佳佳不放心,跟了过去。厨房的灶台上,摆着七个碗,碗里盛着黑色的粥,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这是什么?”朱佳佳拿起一个碗,粥里浮着细小的毛发,像人的头发。
大宝已经舀了一勺要喝,被朱佳佳打掉:“不能喝!这是……”她突然想起月神祠的祭祀图,图上的祭品面前,摆着同样的黑粥。
“嘻嘻,”小宝突然笑了,指着灶台后面的柴火堆,“那里有好东西。”
柴火堆后面,藏着个地窖。打开地窖门,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地窖里堆着十几个陶罐,罐口用红布封着,上面贴着名字,其中一个写着“月瑶”(周甃外婆的母亲)。
朱佳佳打开一个陶罐,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堆白骨,骨头被泡得发胀,上面还缠着头发。罐底压着一张纸,是月瑶的日记:
“1945年8月15日:他们说我怀了孽种,要在月圆夜献祭。可这是我和他的孩子啊……”
“1945年9月20日:肚子越来越大,他们给我喝黑粥,说能让孩子‘干净’。可我知道,那是用死人骨头熬的……”
“1945年10月1日:月圆夜快到了,他(守村人)说会救我。我把半块玉佩给他,让他以后交给我们的孩子……”
日记的最后,画着一个符号,和王宝军桃木剑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王宝军的父亲,是月瑶的孩子,”朱佳佳的后背沁出冷汗,“他是周甃外婆的同母异父弟弟!周甃和王宝军,是表亲!”
她冲出厨房,想把这个发现告诉大家,却看见宋晓贝倒在堂屋门口,脖子上有两个血洞,血正汩汩地往油灯里流,把灯芯染成了暗红色。
宋旭抱着妹妹的尸体,眼睛红得像血:“是小宝!我看见他咬了晓贝一口!他不是人!”
小宝躲在王宝军身后,脸上沾着血,嘴角还挂着肉丝,笑得天真又残忍:“姑姑不乖,她想偷外婆的骨头……”
“外婆?”周甃的声音发颤,“你外婆是谁?”
小宝没回答,指着地窖的方向:“哥哥在下面玩呢……他说要陪月神姐姐。”
众人冲到地窖,只见大宝倒在陶罐中间,脖子被扭断了,姿势和金辉一模一样。他的手里,攥着一张黄纸,上面写着:“二祭,童男,已毕。”
“是你杀了大宝?”朱佳佳抓住小宝的胳膊,他的皮肤冰凉,像蛇的鳞片。
小宝突然挣开,咯咯地笑:“是月神姐姐让我做的……她说哥哥不纯洁,配不上当祭品。”他指着周甃,“姐姐才纯洁,是最好的祭品。”
王卿炎突然捂住肚子,脸色惨白:“我……我刚才喝了厨房的黑粥……”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嘴角流出黑色的血,“甃甃,快走……别信他们……”
他倒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最后看的不是周甃,而是王宝军,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周甃扑在王卿炎身上哭,王宝军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把匕首,指向周甃:“别浪费时间了,他喝的粥里有月神草,无解。甃甃,算我求你,献祭吧,不然我们都会死。”
“你早就知道黑粥有毒?”朱佳佳拦住他,“厨房的粥是你准备的!你故意让王卿炎喝下去,因为他想保护周甃!”
王宝军的匕首掉在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我不想的……可月神姐姐说,必须清除障碍……”
“月神姐姐是谁?”朱佳佳追问,“是小宝口中的月神,还是……”
她的话被一阵阴冷的笑声打断,笑声从月神井的方向传来,像是无数个女人在同时笑。小宝突然指向井口:“她出来了……月神姐姐出来了……”
众人跑到月神井边,只见井水翻涌,一个穿着红衣的女人从井里浮了上来。她的脸被长发遮住,只露出一双惨白的手,指甲长而尖锐,抓着井沿往上爬。
“是月瑶……”王宝军的声音发颤,“她的怨气太重,没能轮回……”
红衣女人爬上岸,长发散开,露出一张腐烂的脸,眼眶里没有眼珠,黑洞洞的。她的目光落在周甃身上,发出“嗬嗬”的声音,伸出手想去抓她。
“快跑!”宋旭拉着周甃就跑,却被红衣女人的头发缠住了脚踝。头发像活蛇一样收紧,宋旭惨叫一声,被拖向井口。他抓着井边的石头,绝望地喊:“王宝军!救我!我知道你藏了什么!你帆布包里的不是笔记,是月神的心脏!”
王宝军的脸色骤变,红衣女人的动作突然停了。宋旭趁机挣脱,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一块飞来的石头砸中后脑,倒在地上不动了。
扔石头的是小宝。他拍着小手笑:“坏人要闭嘴。”
红衣女人缓缓转向王宝军,腐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模糊的声音:“把‘心’给我……”
王宝军颤抖着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东西,用油布包着,形状像心脏,表面覆盖着血丝状的纹路。“这是……这是当年从月瑶祖奶奶身上取下来的,”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守村人说,只要保存着它,就能控制月神……可我错了,它只会吸引怨气……”
“那不是心脏,是月神草的根茎,”朱佳佳突然想起地方志里的记载,“月神草,生于尸堆,以血为肥,能聚阴魂。民国二十三年的瘟疫,根本不是月神发怒,是有人大量种植月神草,引发了尸变!”
她看向小宝,突然明白了:“你不是小宝,你是……月神草化成的精怪,对不对?你模仿小宝的样子,混在我们中间,就是为了找到月神草的根茎,释放所有阴魂!”
小宝的脸突然扭曲起来,皮肤裂开,露出底下绿色的藤蔓:“姐姐好聪明……可太晚了。”他张开嘴,喷出黑色的粉末,落在月神草根茎上。根茎瞬间发出红光,裂开无数细缝,里面渗出黑色的汁液,滴在地上,冒起白烟。
红衣女人(月瑶)的身体开始膨胀,周围的空气变得冰冷刺骨。朱佳佳看到她腐烂的胸腔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动——是个婴儿的骨架,手里攥着半块玉佩,和村口的那半正好匹配。
“那是你的父亲,”朱佳佳对王宝军说,“月瑶祖奶奶当年怀着他被献祭,他在井里夭折了,怨气和月瑶的怨气缠在了一起。”
月神草根茎彻底裂开,无数阴魂从里面涌出来,都是望月村的死难者,他们嘶吼着扑向活着的人。周甃被一个阴魂缠住,王卿炎(他刚才只是中毒昏迷,没死)冲过去推开她,自己却被阴魂撕扯成了碎片。
“卿炎!”周甃发出凄厉的哭喊,突然抓起地上的匕首,刺向月神草根茎,“我不管什么诅咒!谁也别想伤害我爱的人!”
匕首刺入根茎,发出“滋啦”的响声,红光瞬间熄灭。红衣女人(月瑶)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开始消散,最后只剩下那个婴儿的骨架,落在周甃怀里。
小宝(月神草精怪)发出愤怒的嘶吼,藤蔓般的手臂抽向周甃。王宝军扑过去挡住,被藤蔓刺穿了胸膛。“甃甃,快走……”他看着周甃怀里的婴儿骨架,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把他……葬了……”
朱佳佳拉着周甃往村口跑,阴魂们失去了月神草的吸引,渐渐消散。小宝不甘心,追了上来,却被突然升起的月光照到,发出痛苦的尖叫,藤蔓迅速枯萎,最后化成一滩黑水。
村口的木门在月光下自动打开了。周甃抱着婴儿骨架,跪在地上,眼泪滴在骨架上。骨架突然发出微光,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月光里。
朱佳佳看着满地的尸体:宋旭、宋晓贝、王卿炎、王宝军、大宝(真)、金辉……还有那个化成黑水的假小宝。
“结束了吗?”周甃的声音空洞。
朱佳佳刚要回答,就看见周甃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玉佩——是完整的“月”字玉佩,一半来自金辉,一半来自村口,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周甃的眼睛慢慢变成了浑浊的白,和那个死老太太一样。她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声音变得像无数个女人在同时说话:“三祭,血脉相承,已毕。月神……永守古村。”
朱佳佳猛地后退,终于明白最后的“祭品”是谁——是周甃。她不是被拯救者,而是新的“月神容器”。
周甃(或者说新的月神)一步步走向月神井,背影和照片上的月瑶、她的外婆月兰重叠在一起。
朱佳佳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那滩黑水(假小宝的残骸),突然发现水洼里倒映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对着她笑——是真的小宝!他躲在柴房的角落,刚才的混乱中一直没出来!
他手里拿着半块月神草根茎,上面还沾着王宝军的血,眼神里充满了和年龄不符的贪婪。
朱佳佳的心脏沉了下去。望月村的低语,还没有结束。活下来的人,是她,和这个手握禁忌秘密的孩子。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层冰冷的裹尸布。
(存活者:朱佳佳、小宝(真)。小宝在混乱中目睹了月神草的力量,偷偷藏了半块根茎,成为了新的“守秘人”,而朱佳佳则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真相,永远被困在了望月村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