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刮得衣襟“呼呼”响,我们几人抄着镇里最窄的近路往回赶,石板路上的脚步声杂沓又急促。陈二扶着他娘,跑得气喘吁吁,陈二娘一边咳一边念叨:“都怪我,要不是我,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婶子别多想,先顾着赶路。”我回头喊了句,心里头像揣了团火,满脑子都是阿枣和小石头的模样——俩孩子会不会被外面的动静吓着?老周他们能不能扛住?
刚拐过卖豆腐王婶家的巷子,就听见远处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门板被踹碎的声音,紧接着是护药队兄弟的喝问:“什么人!敢闯济世堂!”
萧承嗣脚步猛地加快,几乎是往前冲:“坏了,他们提前动手了!”
温庭远攥紧短刀,跟上他的步子:“别慌,咱们分两路,我从后墙绕过去堵他们,你们从正门进!”话音刚落,他就拐进旁边的小巷,身影很快融进夜色里。
我和萧承嗣、陈二母子冲到药庐门口,只见院门已经被踹开,两个黑衣人举着刀正和老周缠斗。老周手里握着根木棍,胳膊上已经见了血,却依旧死死挡在屋门口,嘴里喊着:“阿枣、小石头,别出来!”
屋里的灯还亮着,我隐约听见阿枣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你在哪儿!”
“阿枣别怕,娘回来了!”我喊着,从药囊里摸出早就备好的“麻沸散”——这药比迷药劲大,撒出去能让人暂时瘫软。趁着一个黑衣人转身的间隙,我抬手把药粉往他脸上撒去,那人“啊”的一声,揉着眼睛往后退,萧承嗣趁机冲上去,一斧头劈在他手腕上,刀“当啷”落地,人也疼得蹲了下去。
另一个黑衣人见同伴吃亏,挥刀就往老周后背砍去。我心里一紧,刚要喊“小心”,就见巷口突然冲过来个身影,手里举着根扁担,“啪”地一下打在那黑衣人肩上——是卖豆腐的王婶!
“好你个黑心肠的!敢来咱青柳镇撒野!”王婶叉着腰,嗓门大得能震碎瓦片,“我刚起夜磨豆腐,就见你们鬼鬼祟祟,看我不敲碎你们的骨头!”
那黑衣人被打得懵了,老周趁机一棍子砸在他腿上,他“扑通”跪倒在地,被萧承嗣上前一脚踩住后背,动弹不得。
“老周,你怎么样?”我扶着他的胳膊,看着伤口上渗出来的血,心里发紧。
“没事,小伤!”老周咧嘴笑了笑,眼神却往屋里瞟,“孩子们在里头,刚才被吓得不轻,我没敢让他们出来。”
萧承嗣刚要去推门,就听见屋后传来温庭远的声音:“这边还有两个!别让他们跑了!”我们赶紧绕到后院,只见温庭远正和两个黑衣人周旋,其中一个手里还抓着个布包,看模样像是想偷药庐里的药材。
“看招!”陈二突然喊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黑衣人身上砸。那黑衣人被砸得一趔趄,温庭远趁机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老实点!”另一个想往后墙爬,刚翻上墙头,就被从巷口赶来的护药队兄弟拽了下来,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都捆起来!”萧承嗣喊了声,护药队的兄弟立刻找来了绳子,把几个黑衣人结结实实地绑在槐树下。我赶紧往屋里跑,刚推开门,就见阿枣和小石头抱着枕头缩在炕角,俩孩子脸上还挂着泪,见了我,立刻扑了过来。
“娘!你可回来了!”阿枣搂着我的脖子,哭得抽抽搭搭,“刚才外面好吵,我好怕……”
小石头也拉着我的衣角,小声说:“沈奶奶,我保护阿枣了,我没哭。”可他眼眶红红的,显然也是吓得不轻。
我蹲下来,把俩孩子搂在怀里,摸了摸他们的头:“不怕了不怕了,坏人都被抓住了,娘在呢。”念安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把菜刀,脸色发白,见我们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沈大夫,你们可算回来了,刚才我都想冲出去了,可又怕孩子们没人管……”
“你做得对,守着孩子最重要。”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说话,就听见院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边关节度使府的兵卒,跟着李将军的副将赶来了。
“萧大哥,沈大夫,我们来晚了!”副将快步走进来,看到被绑在槐树下的黑衣人,脸色一沉,“这些就是王彪的人?”
萧承嗣点头:“是,还有十几个在镇东头的客栈,得赶紧去抓,别让他们跑了。”
副将立刻吩咐手下:“带两队人去镇东头客栈,把人都抓起来,一个都别漏!剩下的人在这儿守着,看好这些俘虏!”兵卒们齐声应和,很快就分好队,朝着镇东头跑去。
王婶还站在院门口,手里依旧攥着扁担,见兵卒来了,才松了口气:“可算来了援兵,刚才我这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这些坏人伤着孩子。”说着,她往屋里瞅了瞅,“阿枣别怕啊,王奶奶在这儿呢。”
阿枣从我的怀里探出头,小声喊了句:“王奶奶。”
陈二娘拉着陈二走过来,对着我和萧承嗣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你们救了我们母子,大恩大德,我们一辈子都记着。”
“都是街坊邻里,别说这些见外的话。”我赶紧扶起她,“你们刚受了惊,先在屋里歇歇,我去给老周和受伤的兄弟处理伤口。”
萧承嗣和温庭远跟着副将去审那些黑衣人,我把药囊拿到石桌上,让老周和受伤的护药队兄弟坐过来。念安烧了热水,帮我递着纱布和草药,阿枣也不哭了,乖乖地坐在一旁,帮我把晒干的艾草剪成小段——这孩子,总是在关键时刻懂事得让人心疼。
“忍着点,这药粉撒上去有点疼。”我给老周的伤口消了毒,撒上止血的草药,再用纱布仔细缠好,“这几天别沾水,过两天就好了。”
老周点点头,看着院里忙碌的兵卒和被绑着的黑衣人,叹口气:“这些人真是阴魂不散,好好的日子,总有人来搅和。”
“放心吧,等抓住王彪,就再也没人来捣乱了。”我安慰道,心里却也明白,只要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还没彻底清除,青柳镇就难得真正的安稳。
正说着,萧承嗣和温庭远从屋里走出来,脸色都不太好。我迎上去问:“怎么样?审出什么了?”
“王彪果然在镇东头的客栈,不过他狡猾得很,留了后手。”萧承嗣皱着眉,“刚才兵卒去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几个人跑了,只抓住了剩下的十几个手下。”
“跑了?”我心里一沉,“他还会回来吗?”
温庭远摸了摸下巴:“不好说。不过刚才审出来,他本来是想抢了药庐的药材,再把你和萧承嗣引出去,趁机对孩子们下手——这小子,倒是够狠的。”
“他敢!”老周一下子站起来,“只要我还在,就绝不让他碰孩子们一根手指头!”护药队的兄弟也纷纷附和,个个眼里都透着劲。
萧承嗣拍了拍老周的肩膀:“有兄弟们在,我放心。不过接下来几天,咱们得更小心,王彪没抓到,始终是个隐患。”他转头看向我,眼神柔和了些,“你和孩子们也别担心,我已经让副将加派了人手在药庐周边巡逻,晚上也会有人守着。”
我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些。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槐树叶上沾了露水,风一吹,落下几滴,打在石桌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阿枣走到我身边,拉了拉我的手:“娘,天亮了,坏人是不是不会来了?”
我蹲下来,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是啊,天亮了,坏人就不敢出来了。以后啊,咱们的药庐,还是安安稳稳的,你还能接着教小石头认药材,好不好?”
阿枣用力点头,小脸上露出了笑模样,转身拉着小石头去看院角刚冒芽的药苗。看着俩孩子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不管遇到多少风浪,只要这药庐还在,身边的人还在,这份安稳日子,就总能守得住。
王婶从家里端来刚磨好的热豆腐,笑着说:“忙活了一晚上,都饿了吧?快来吃点热乎的,垫垫肚子。”
护药队的兄弟、兵卒们,还有陈二母子,都围坐在石桌旁,捧着碗热豆腐,吃得暖乎乎的。萧承嗣坐在我身边,悄悄握住我的手,指尖带着点凉意,却很有力。
温庭远喝着豆腐汤,突然开口:“等抓住王彪,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就用你这药田的草药,炖上只鸡,再配上老周打的野味,好好喝一顿!”
“好啊!”老周立刻应和,“到时候我去后山套只肥兔子,保证香!”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声在清晨的药庐里散开,和着槐花香、药草香,还有热豆腐的香气,暖得人心头发烫。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突然觉得,所谓的“药炉春深”,从来都不是只有和风细雨的安稳,更是在风浪过后,依旧能聚在一起,吃一碗热豆腐,说几句家常话的踏实。这份暖,是身边的人给的,是青柳镇的烟火给的,也是我们一起守出来的。
天边的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药田上,照亮了刚冒芽的药材,也照亮了院门口那棵老槐树。新的一天开始了,或许还会有挑战,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