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洲的冰原上，寒雾像凝固的牛乳，将明军据点裹得密不透风。郑海站在了望塔上，手里攥着块冻硬的羊皮，上面是刘伯温昨夜算的卦象——“坎卦，险中无援”。他呵出一口白气，看着那团白雾在睫毛上凝成细霜，心里像压着块冰。
三天前欧盟联军的总攻开始时，荷兰人带着雪橇队从西侧冰谷突袭，西班牙人的臼炮则轰开了东侧的冰墙，葡萄牙雇佣军踏着冰橇从正面推进，三支队伍像铁钳似的卡住了据点的咽喉。此刻据点里，能战的士兵只剩不到两百，火药库被一发流弹引燃，大半的火铳都成了废铁，连李善长熬了三夜研制的防冻火药，也在昨夜的爆炸中烧得只剩个药罐底。
“将军！南侧冰崖塌了！”徐达的吼声从下方传来，他的右臂用布条吊在脖子上，那是前日被葡萄牙人的长枪刺穿留下的伤，“他们凿开了冰缝，正往里面灌火油！”
郑海猛地从了望塔上滑下来，冰梯上的冰碴刮得手心生疼。刚落地，就见一个浑身是雪的士兵连滚带爬冲过来，甲胄上凝着冰碴：“将军！汤和将军带援兵到了！就在西侧冰谷口，只是……只带了三百人，被荷兰人的雪橇队缠住了！”
郑海心头一震，汤和来得比预想中快，可三百人对阵欧盟联军的两千精锐，无异于杯水车薪。他劈手夺过士兵手里的令旗：“让汤将军往东侧靠拢！那里冰缝多，能阻碍雪橇队！”话音未落，西侧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郑海知道，那是汤和的人在硬拼。
据点中央的空地上，刘伯温正指挥伤兵往冰缝里填冻土，那些被冻得嘴唇发紫的士兵，每捧一把土，手指就像被啃了一口似的疼。李善长则跪在药箱旁，给一个断了腿的小兵包扎，老人的手抖得厉害，往伤口上撒草药时，药末都飘进了冰尘里。
“把剩余的火油都搬出来！”郑海扯开冻在胸前的铠甲，露出里面渗血的绷带——那是昨夜被流弹擦伤的伤，“让他们尝尝火攻的厉害！”
徐达刚要应声，就见西侧的冰墙突然“轰隆”一声塌了半截，荷兰士兵举着长刀冲进来，他们的毛皮靴底钉着铁掌，在冰上跑得比马还快。领头的荷兰将领吹着铜哨，哨声尖锐得像冰锥，刺得人耳膜生疼。
“将军，是范·德·胡特！”了望哨的士兵从塔上摔下来，胸口插着支羽箭，“他说……汤将军的人快顶不住了，让您……让您别管他们，往南撤！”
郑海挥刀砍翻第一个冲上来的荷兰兵，刀刃劈开对方的毛皮大衣，却被里面的铁甲震得虎口发麻。他这才发现，这些欧盟士兵竟穿了两层铠甲，外层是防冰的硬皮甲，里层是锁子甲，寻常刀剑根本劈不开。
“用短铳！”郑海大吼，却发现士兵们手里的火铳早被寒气冻住了扳机，扣半天也没反应。一个年轻的火铳手急得用牙去咬扳机，结果铅弹在枪膛里炸了膛，半个手掌都被炸飞。
“将军！东侧也破了！”另一个士兵连滚带爬地跑来，他的耳朵被冻掉了一只，血在脖子上冻成了红冰，“西班牙人把臼炮架到了冰丘上，再炸两下，咱们的粮仓就没了！”
郑海回头望去，只见据点东侧的冰墙已经塌了个大洞，西班牙士兵正扛着云梯往里冲，他们的炮口还冒着白烟，刚才那发炮弹把粮仓的顶炸飞了一角，露出里面仅存的几袋青稞。李善长扑过去想用身体护住粮仓，却被飞溅的冰碴打晕在地，花白的胡子上沾满了冰粒。
“先生！”郑海想去扶他，后背却被人用枪托砸中，疼得他眼前发黑。回头一看，是个葡萄牙雇佣兵，正举着长枪往他心口刺来。郑海侧身躲过，刀柄反手砸在对方脸上，那人的鼻血瞬间冻成了冰柱，却依旧咧嘴笑着，用生硬的汉语喊：“大明的将军？不过如此！”
就在这时，南侧突然传来一阵哭喊——那些被冻伤的伤兵，没能躲过灌进来的火油，此刻正浑身是火地在冰上打滚，火焰烧融了冰层，露出下面黑褐色的冻土，像一道道流血的伤口。
“汤将军那边怎么样了？”郑海抓住一个传令兵的胳膊，对方的手冻得像冰块。
“汤将军让……让您别等了！”传令兵咳着血沫，“他带五十人断后，让剩下的人往澳大利亚方向突围，去搬救兵……说……说这冰原埋不下大明的骨气！”
郑海红了眼，挥刀朝着范·德·胡特冲过去。范·德·胡特坐在雪橇上，裹着白熊皮大衣，手里把玩着枚冰锥：“郑将军，不如降了？我让你当南极洲的冰官，管着这些冰原，如何？”
“放你娘的屁！”郑海的刀劈在雪橇上，木屑混着冰碴飞溅，“我大明的将士，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跪着活的！”
范·德·胡特耸耸肩，吹了声长哨。更多的欧盟士兵涌进来，像潮水似的漫过冰原。郑海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徐达为了护他，被三支长枪刺穿了胸膛，临死前还死死抱着一个荷兰兵的腿，让郑海砍断了对方的脖子。
“将军，走啊！”一个断了腿的小兵拖着郑海往冰窖的方向爬，那里有刘伯温早就挖好的秘密通道，“汤将军说了，去澳大利亚搬来救兵，总能把这里夺回来！”
郑海一脚踹开他：“要走你走！老子死也要死在阵地上！”他转身去扶李善长，却发现老人已经没了气息，手里还攥着半张没算完的卦象，上面写着“归”字，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道流血的伤口。
据点的最后一面冰墙塌了，欧盟士兵欢呼着涌进来。郑海靠在粮仓的断柱上，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一个个倒下：吹号的小兵被羽箭射穿了喉咙，烧火的伙夫抱着个炸药包冲进敌群，连那个断了腿的小兵，也用最后一点力气点燃了剩余的火油。
范·德·胡特走到他面前，用冰锥挑起郑海的衣襟：“现在，还觉得大明的旗帜能插在南极吗？”
郑海啐了口血沫，血落在冰上，瞬间凝成了红珠：“你记住……汤将军的人已经往澳大利亚去了……用不了多久，大明的船就会铺满这片海……”
冰锥刺穿胸膛的那一刻，郑海仿佛看见汤和带着残兵冲进暴风雪里，他们的铠甲上沾着血和冰，却依旧举着明字大旗。他想抬手敬个礼，却发现胳膊已经冻僵了。
范·德·胡特拔出冰锥，看着郑海的身体慢慢倒在冰上，被涌上来的士兵踩成了冰雕。他对着冰原上的尸体啐了口唾沫，用荷兰语喊：“把这些明人的骨头收起来，埋在冰丘下，让他们永远看着我们开采这里的矿藏！”
寒风卷过冰原，将血腥味吹得老远。那些倒在地上的明军士兵，手里还攥着半截枪杆，或是一块写着“明”字的木牌，他们的血在冰上漫延开来，却很快被新的落雪覆盖，只留下些暗红色的印记，像未干的墨迹。
没有人知道，在这片被欧盟士兵欢呼占领的据点深处，刘伯温挖的秘密通道里，一个幸存的小兵正抱着最后一份南极洲矿藏图，咬着冻裂的嘴唇往澳大利亚的方向爬。他的指甲都磨掉了，血在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像一条指引方向的红绳——那是汤和突围的方向，是去搬救兵的方向。
而远在澳大利亚的临时据点里，汤和正用烧红的匕首挑开手臂上的冻疮，伤口里的冰碴遇热化成水，混着血珠滴在地图上。他对着幸存的士兵们低吼：“拿笔墨来！给南京写急报，就说南极洲据点虽失，将士骨血未冷，某请增兵三万，必复此土！”
烛火在寒风中摇曳，映着他臂上的伤和眼里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