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浓稠的墨汁,泼洒在长安城的每一寸肌理之上。土地庙的残垣断壁,在清冷的月光下勾勒出嶙峋的轮廓,庙内一盏昏黄的烛火摇曳不止,将沈辞伏案疾书的身影拉得颀长而单薄。
自醉仙楼风波了结,沈辞不仅拿回了被克扣的字画,还得了双倍赔偿,困顿的日子总算有了些起色。他用那笔钱添置了上好的宣纸和徽墨,又给青璃买了些新鲜的肉食,余下的便小心翼翼地攒了起来,心里盘算着,等攒够了银钱,便寻一处安稳的小院,不必再守着这漏风漏雨的破庙,也能让青璃住得舒坦些。
青璃蜷在香案之上,琥珀色的眸子在烛火映照下亮得惊人。她的三条尾巴轻轻摆动,尾尖的金色绒毛泛着细碎的光泽,自那日在破庙得九尾符印、觉醒上古血脉后,她的灵力便如同百川归海,日夜不停地奔涌积聚,体内沉寂的九尾本源之力,也隐隐有了复苏的迹象。
这些时日,她总是借着沈辞熟睡的间隙,悄悄溜到庙后空地运转心法,吸纳天地间游离的星轨之力。今夜月朗星稀,天幕澄澈得不见一丝云翳,正是月华最盛、灵气最浓之时,也是她尝试化形的最佳时机。
青璃抬眸望了一眼沈辞,他正握着一支狼毫笔,在宣纸上挥洒自如,眉头微蹙,神情专注得厉害。跳跃的烛火映在他清隽的侧脸上,柔和了眉宇间的清苦,竟透着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
“沈辞……”青璃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一股暖流悄然淌过心间。她知道,化形之事终究瞒不住,可她舍不得这份朝夕相伴的温暖,更怕自己狐妖的身份,会吓退这个待她万般好的书生。
但她更清楚,若想彻底恢复实力,手刃苍梧这个叛徒,夺回青丘大权,化形是必经之路。
青璃轻轻一跃,跳下香案,迈着轻盈的步子悄无声息地溜到庙后。她抬头望向夜空,皎洁的明月高悬中天,清辉倾洒而下,落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纱。
她缓缓闭上双眼,凝神静气,运转起青丘上古狐族的不传心法《九尾归元诀》。刹那间,天地间的星轨之力如同受到了无形的召唤,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银色流光,疯狂地朝着她的身体涌来。她的周身泛起一层耀眼夺目的金光,三条尾巴在身后剧烈地摆动着,体内的灵力如同沸腾的岩浆,灼烧着她的四肢百骸,骨骼也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轻响。
“呃!”青璃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的皮肉都在撕扯、重组,一股撕裂般的痛感袭来,让她忍不住浑身颤抖。但她紧咬着牙关,不肯泄露出一丝声音,生怕惊扰了庙内的沈辞。
金光越来越盛,几乎要将整个空地照亮,连庙前的野草,都被染上了一层璀璨的金芒。
庙内的沈辞,正沉浸在笔墨丹青之中,忽闻庙后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噼啪作响。他蹙了蹙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担忧,放下手中的狼毫笔,起身朝着庙后走去。
刚踏出庙门,沈辞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呆立在原地,手中提着的灯笼“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烛火摇曳了几下,险些熄灭。
只见清冷的月光之下,一道纤细窈窕的身影亭亭玉立。少女身着一袭赤色长裙,裙摆上绣着栩栩如生的九尾狐纹样,在月华下流光溢彩,仿佛每一条尾巴都在轻轻摆动。她的青丝如瀑,披散在肩头,衬得肌肤莹白如雪,眉眼如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亮得如同盛满了漫天星辰。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身后,三条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垂落,尾尖的金色绒毛,在月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那眉眼,那气息,竟与他日日相伴的小狐狸,一模一样!
沈辞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惊雷劈中,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金光缓缓收敛,最终尽数融入少女的体内。青璃缓缓睁开双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白皙纤细,指尖圆润,再也不是毛茸茸的爪子。她轻轻抬手,指尖划过脸颊,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带着几分茫然的笑容。
她成功了!她终于化形了!
青璃转过身,看向呆立在原地的沈辞,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她张了张嘴,声音清脆悦耳,如同山涧的清泉流淌而过:“沈辞……”
这一声呼唤,如同惊雷炸响在沈辞的耳边。他猛地回过神来,手指颤抖着指向青璃,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浓浓的难以置信:“你……你是……小家伙?”
青璃点了点头,心中的忐忑愈发浓重。她不知道,沈辞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厌恶,会不会将她当成妖物,驱之而后快。
沈辞看着她,眼中的震惊渐渐褪去,眼中的震惊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欣喜。他一步步走上前,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三条尾巴上,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真的是你……你竟然……竟然化形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捡回来的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狐狸,竟会化作如此倾国倾城的少女。
青璃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欣喜,心中的忐忑瞬间烟消云散。她往前走了两步,刚想开口说话,却猛地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清冽的妖气,正朝着这边靠近。
她抬眸望去,只见一道白衣身影,正缓步从月光下走来。那人面如冠玉,气质清冷出尘,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星轨之力,正是玄墨。
青璃的脸色骤然一变,警惕地看着玄墨,声音带着一丝戒备:“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墨走到她的面前,目光落在她身后的三条尾巴上,眸中闪过一丝赞赏:“恭喜你,青璃公主,成功化形。”
“青璃公主?”沈辞闻言,不由得愣住了,他转头看向青璃,眼中满是疑惑,“小家伙,他……他叫你公主?”
青璃咬了咬唇,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她看着沈辞,轻声道:“沈辞,对不起,我瞒了你这么久。我的确不是普通的狐狸,我是青丘狐帝的独女,青璃。”
沈辞彻底呆住了,脸上的欣喜僵住,眼中满是错愕。他虽然早已猜到青璃不凡,却从未想过,她竟会是青丘的公主。
玄墨看着他们,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沉痛:“沈公子,此事说来话长。青璃公主本是青丘的储君,天赋异禀,百年前便已触摸到仙尊之境的门槛。奈何青丘出了叛徒,名曰苍梧。他狼子野心,觊觎青丘的大权,更想夺取青璃公主体内的上古血脉,便在公主渡劫冲击仙尊之境时,暗下杀手。”
“公主的魂体受了重创,侥幸逃到人间,附身于这只赤狐幼崽体内,才得以保全性命。”玄墨顿了顿,继续道,“我奉狐帝遗命,镇守长安星轨节点,便是为了等待公主觉醒血脉,化形归来,联手诛杀苍梧,夺回青丘。”
沈辞听得目瞪口呆,他看着青璃,眼中的错愕渐渐化作心疼。他无法想象,眼前这个娇俏明媚的少女,竟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磨难。
“苍梧……”青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凛冽的杀意,琥珀色的眸子瞬间变得冰冷,“他不仅暗算于我,还勾结噬星族,妄图掌控星轨之力,称霸三界。如今,他化身当朝国师,潜伏在皇宫之中,势力庞大,我们的处境,十分凶险。”
沈辞闻言,心中一紧。他虽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也知道,国师权倾朝野,深受皇帝信任,绝非易与之辈。
“那我们该怎么办?”沈辞看着青璃,眼中满是坚定,“青璃,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愿意帮你。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我都会陪着你。”
青璃看着他眼中的坚定,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微泛红。在青丘,所有人都敬她、畏她,唯有沈辞,待她如寻常的小狐狸,给她温暖,给她庇护。
玄墨点了点头,沉声道:“沈公子身上的星轨守护阵印记,乃是当年沈公子的先祖,与青丘狐帝一同参与星轨重铸之时,留下的传承。此印记不仅能抵御妖邪,还能调动星轨之力,威力无穷。”
“如今,苍梧的势力日益壮大,我们必须尽快行动起来。”玄墨看着青璃和沈辞,一字一句道,“青璃公主需要尽快恢复实力,沈公子则需要联络前朝旧部,积蓄力量。而我,会在暗中相助你们,收集苍梧勾结噬星族的证据。”
青璃看着玄墨,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你为何要帮我?苍梧势大,你大可不必蹚这浑水。”
玄墨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声道:“我与你父亲,乃是八拜之交。守护青丘,守护星轨,是我的责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况且,苍梧狼子野心,若让他得逞,三界必将生灵涂炭。我们此行,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守护三界的安宁。”
青璃点了点头,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她知道,玄墨所言非虚。苍梧的野心,绝不止于青丘,他想要的,是整个三界的掌控权。
月光之下,三人相视而立。
青璃一袭红衣,明艳动人,身后的三条尾巴轻轻摆动,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
沈辞身着青布长衫,眉目温润,眼中却透着一股不屈的韧劲。
玄墨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周身的星轨之力若隐若现,宛如谪仙。
三人的命运,在这一刻,紧紧地交织在了一起。
“好!”青璃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从今日起,我们三人,联手抗敌!诛杀苍梧,守护青丘,守护长安!”
沈辞重重地点头,语气坚定:“我定不负所托!”
玄墨看着他们,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夜风拂过,带来了远处的虫鸣,还有淡淡的草木清香。月光皎洁,洒在三人的身上,仿佛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大战,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芒。
青璃知道,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她有沈辞的陪伴,有玄墨的相助,还有青丘的万千子民在等着她。
她轻轻抬手,抚摸着身后的三条尾巴,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
苍梧,你等着。
我青璃,定会让你血债血偿!
而远在皇宫深处的国师府,苍梧正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他的指尖萦绕着一团黑色的妖气,妖气之中,隐隐透着噬星族独有的邪恶气息。
“青璃……你终于化形了。”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上古血脉,九尾本源,星轨之力……很快,就都是我的了!”
长安城的上空,暗流涌动。一场席卷三界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青璃的逆袭之路,也在化形之后,正式拉开了最波澜壮阔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