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戈最终将哈涅尔关押在了海狼号上一间稍微像样点的舱室里。
这里虽然依然狭窄、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海洋腥气和木头潮气，但至少有一张固定的吊床、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小桌，以及一个可以关闭的舷窗。
比起直接扔进底舱与那些惊恐的水手和污秽为伍，这已经是某种优待了。
显然，哈涅尔那句“取代克拉茨”的提议，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蓝眼卢戈那充满野心与算计的心湖中，激起了他无法忽视的涟漪。
当铁门在身后关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哈涅尔背靠着冰冷的木质舱壁，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而无奈的苦笑。
取代克拉茨·安·克莱特？
说这话的时候，是为了在绝境中抓住一线生机，用最大胆的筹码震慑住卢戈，为自己和同伴争取时间和空间。
但现在冷静下来，独自面对这狭小空间里的现实时，哈涅尔才更深刻地意识到这个提议背后近乎天方夜谭的难度。
他努力回忆着关于克拉茨·安·克莱特的一切信息碎片。
在巫师世界的原着设定中，克拉茨·安·克莱特绝非等闲之辈。
他是史凯利格群岛最强大、最受尊敬的家族之一——克莱特家族的首领。
这个姓氏本身就代表着勇武、荣誉和坚韧。
克拉茨本人被描绘成一个典型的、却又超越典型的史凯利格领袖：他像一头真正的雄狮，高大强壮，战技精湛，在个人勇武上无可挑剔，足以赢得所有崇尚力量的岛民的敬意。
他脸上那标志性的伤疤和沧桑的面容，是他无数次与风暴、海怪以及敌人搏杀留下的勋章。
但克拉茨不仅仅是个莽夫。
他能成为群岛最具影响力的首领之一，靠的不仅仅是肌肉和战斧。
他拥有政治智慧。他知道如何在各大岛屿家族之间周旋，平衡各方利益，维持群岛某种动态的团结，以应对来自大陆的压力或诱惑。
他重视传统，但也懂得变通。
他对自己的人民有着强烈的责任感。
这种结合了力量、智慧和责任感的领袖气质，使得他在史凯利格群岛上拥有着相当稳固的威望和号召力。
想要挑战这样一个人物，不仅仅是击败他本人那么简单，更是要挑战他所代表的传统、威信和一套行之有效的权力结构。
总之，这是一个极为难缠的家伙。 哈涅尔在心中再次确认。
卢戈或许是个凶狠狡诈的海盗船长，在海上是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但面对盘根错节的群岛政治和克拉茨那种根植于传统与威望的领袖地位，他的野心恐怕更多是在暗处涌动，难以真正撼动那座雄狮把守的山峰。
“可是……我没办法。”
哈涅尔低声自语，目光透过舷窗的铁条，望向外面灰蒙蒙、不断流动的海天。
海浪声单调地传来，提醒着他身处何方。
他必须走出这一步，抛出这个看似不可能的诱饵。
因为当时的情境下，这是唯一可能引起卢戈兴趣、让他觉得哈涅尔有长期价值而非一次性勒索对象或苦力的话题。
普通的财物许诺？
卢戈自己就能抢。
关于航海或战斗的知识？
史凯利格人本身就是大师。
唯有这种涉及更高层面权力博弈、牵扯到大陆局势的信息和机会，才能打动一个不满足于只做海盗船长、眼睛可能瞄着更大权柄的野心家。
如果当时他不能立刻展示出超越其俘虏身份的利用价值，那么等待他、莱戈拉斯、艾丽娅、亚斯克尔以及那些无辜水手的结局，很可能就是在榨干所有关于船只、货物和身份的信息后，被随意处置——丢进大海喂鲨鱼，卖为奴隶，或者在下次劫掠中充当炮灰。
他还没来得及正式踏上巫师世界那片大陆，还没开始寻找可能的盟友或应对魔苟斯的渗透，就可能无声无息地葬身在这片隔离之海的波涛之下，成为史凯利格海盗战绩簿上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
所以，即便是个坑，也得先跳进去，然后再想办法从里面爬出来，或者……把坑挖到别人脚下。
哈涅尔的眼神逐渐从无奈变得坚定。
他开始强迫自己更系统地去思考，不仅仅是回忆原着情节，更要基于目前观察到的卢戈的性格、史凯利格的社会特点，去构建一个可行的、至少是看起来可行的方案。
首先，他需要更深入了解卢戈这个人。
他的野心具体指向哪里？
是想成为某个岛屿的统治者？
还是想整合一股足以挑战传统大家族的势力？
他与克拉茨或者克莱特家族之间，是否存在具体的旧怨或利益冲突？
他对大陆事务的了解程度和兴趣点在哪里？
其次，他需要梳理自己掌握的信息。哪
些是即将发生、可能影响史凯利格的大事件？
哪些是可能存在的、克拉茨的潜在弱点？
哪些又是可以利用的、关于巫师世界特殊资源或机会的知识？
这些信息不能一次性抛出去，必须像钓鱼一样，一点点放出，保持卢戈的兴趣和依赖，同时为自己争取更好的待遇、更多的自由，甚至……接触外界、了解当前确切时间点和局势的机会。
“还得想办法和莱戈拉斯他们取得联系，统一口径。”哈涅尔想到。
精灵王子、猎魔人世界的同伴，都是重要的助力，也可能会是卢戈感兴趣的新奇筹码或展示品，必须确保他们的安全，并在必要时让他们配合自己的说辞。
他走到舷窗边，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被船身劈开的白色浪花。
迷雾似乎淡了一些，但前方的航向依旧不明。
卢戈会带他去哪里？
某个秘密的锚地？
还是直接前往史凯利格群岛的某个边缘岛屿？
无论如何，与蓝眼卢戈的这场危险游戏已经开始了。
取代克拉茨或许是个遥不可及的目标，但作为换取生存、争取主动的谈判起点，它已经发挥了作用。
接下来，就是如何在钢丝上行走，一边用虚构或半真半假的大陆风向和权力秘钥吊住海盗头子的胃口，一边暗中积蓄力量，寻找真正的脱身或反制之机。
这比他预想中要早得多地，深入到了巫师世界残酷而现实的一面——不是史诗传说，而是血腥的掠夺、赤裸的野心和尔虞我诈的生存博弈。
哈涅尔深吸一口带着咸腥味的空气，开始在心中默默编织起一套复杂的、专为蓝眼卢戈准备的说辞和计划。
第一步已经迈出，尽管脚下是汹涌的波涛和海盗的甲板，但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