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椅是第二天下午送到的,同来的还有一张轻便的小竹茶几。云疏亲手把它们安置在小天台上,位置是他精心计算过的——上午能晒到暖背的太阳,午后则有恰到好处的荫凉。当他终于能懒洋洋地陷进躺椅,把脚翘在茶几上,手边放着一杯刚到的冰奶茶时,那种熟悉的、名为“舒坦”的感觉,才算是彻底在新家落了户。
生活节奏几乎是以无缝衔接的方式恢复了。
“叮咚——”外卖软件的提示音成了这间屋子里最频繁的声响。他很快摸清了周边几家味道不错、配送也快的小店,手机收藏夹里迅速更新了一批新的名字。对于吃,他一向很认真,或者说,很懒得将就。
直播设备也重新架了起来。背景换成了那面贴着乐乐蜡笔画的白墙,偶尔镜头也会扫过窗外那片老城区的屋顶。
“主播看看,我新租这房子,总觉得晚上睡觉不踏实,是心理作用吗?”一条弹幕飘过。
云疏正喝着奶茶,瞥了一眼,慢悠悠地说:“床头别对着窗户,窗户外面那棵枯树枝,明天找人修剪一下。另外,你床底下那个前任租客落下的旧鞋盒,扔了。”
弹幕沉寂了几秒,然后猛地炸开。
“卧槽?!床底下有东西主播都知道?”
“老祖宗牛逼!(破音)”
“已截图!明天就照办!谢谢老祖宗!”
云疏没再理会后续的彩虹屁,打了个哈欠,开始研究新出的游戏活动攻略。对他而言,这只是比“今天中午吃什么”稍微需要动动念头的小事。
下午四五点,太阳没那么毒了,他便会趿拉着人字拖下楼遛弯。路线很快固定下来——从楼门出发,右拐,经过生意总是很好的包子铺,再往前走一百米,有个小公园,公园门口常有老头老太太下棋。
没几天,他就成了那个棋摊的常客。主要是跟一个姓张的大爷下,张大爷棋风彪悍,但总差最后一口气。
“将军!”张大爷今天状态神勇,一车一马逼宫,觉得自己稳操胜券,花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云疏捏着手里那个快被摸出包浆的“卒”,眼皮都没抬,慢吞吞地把小卒往前拱了一步,正好卡在一个毫不起眼的位置。
“哎?这……”张大爷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盯着棋盘看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看似凌厉的攻势,竟然被这个小卒子莫名其妙地断了后路,老将转眼间陷入了绝境。他挠了挠本就稀疏的头发,一脸懊恼,“哎呀!又差一点!小云啊,你这运气真是……再来一盘!”
云疏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开始重新摆棋。他从不刻意输,也从不赢得张扬,总是在看似胶着、险象环生的局面下,用最不起眼的棋子,完成最关键的绝杀。在张大爷和其他观战老头眼里,这个新搬来的年轻人,棋力也就那样,就是运气特别好,总能歪打正着。
遛弯回来的路上,他会顺便在楼下水果摊买点西瓜,跟老板娘闲聊两句天气。包子铺的老板也认识他了,知道他总买豆沙包,会给他留两个馅儿最大的。
他依然是那个看起来二十出头,容貌清俊,气质有些慵懒和疏离的普通青年。新邻居们对他的印象,大抵是“挺安静一小伙子”,“好像不用上班”,“下棋运气不错”。
没有人知道,当深夜来临,他曾站在小天台上,目光如同无形的流水,温和地拂过这片沉睡的街区,悄无声息地抚平了一些即将凝聚的阴煞之气,加固了某栋老楼松散的地气。就像园丁随手拔掉几棵杂草,让花园保持整洁那般自然。
守护依旧,只是换了个地方,换了一种更不起眼的方式。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回家的巷口。他拎着装着西瓜的塑料袋,慢悠悠地晃进楼道。楼上传来看动画片的声音,楼下飘出炒菜的香味。
一切都很平凡,一切都很踏实。他打了个哈欠,想着今晚是该点那家新发现的烧鹅饭,还是继续宠幸麻辣香锅。至于守护世界什么的,那只是他顺带手的事,远不如思考晚餐来得重要。新的日常,在这陌生的街角,已然生根发芽,悄然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