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的和谐气氛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求见打破。
周敏眉头微蹙,柳如云也收敛了神色。
贾将则心中一动,易华这位家将果然有事。
“进来吧。”周敏的声音恢复了统帅应有的威严与沉稳,听不出喜怒。
蒙战与易华一前一后进入营帐,甲胄铿锵。两人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难掩一丝紧绷:“末将蒙战\/易华,见过元帅!”
“嗯。”周敏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平静地扫过二人,“这大清早的,两位将军联袂而来,口称有紧急军务……究竟是何要事?”
蒙战与易华交换了一个眼神。
蒙战性子更急,率先踏出一步,抱拳沉声道:“元帅大人!狄族万骑来势汹汹,铁蹄已近。末将以为,我军当依托拒北城,严阵以待,互为犄角,方是稳妥之道。”
“如今大军移营至此偏远丘陵,万一……万一被狄族斥候察觉踪迹,大军暴露于野,无险可守,则危矣!末将恳请元帅,三思而后行。”
周敏面色顿时一凝,眼神冷了下来。
她如何听不出蒙战话里的质疑?移营是错的,是冒险,应该退回原来的位置,跟拒北城抱团。
不等周敏发作,贾将已经上前一步,挡在了蒙战与周敏之间。
移营的主意是他出的,蒙战质疑周敏,就等于在打他贾将的脸。
这能忍?
“蒙将军此言,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贾将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锐利起来,“难道大军驻扎在拒北城边上,狄族斥候就是瞎子,就发现不了了?那样就‘安全’了?”
旁边的易华见势不对,连忙开口打圆场:
“贾统领误会了。蒙将军的意思并非说原地驻扎就绝对安全,而是两军相近,便于协同,无论是预警、策应还是合力御敌,胜算都能大增。”
贾将丝毫不怵,目光转向易华,火力全开:
“协同御敌?易将军,这话说出来您自己信吗?”贾将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您觉得,那拒北城的人,会舍得放弃他高高在上的城墙之利,打开城门,派出士兵,和咱们一起跟狄族骑兵在旷野上硬碰硬?”
“这……”
易华刚想搬出“同为大玄士卒、当然有共守土有责”的道理,话到嘴边却猛地噎住了。
贾将这话虽然难听,却戳中了一个冰冷的现实。
李义山确实不会这么做,他们的职责不同。
之前的种种推诿敷衍,早已说明了问题。
贾将不等他反应,继续追击,语气步步紧逼:
“再者说,易将军,咱们做个假设。如果大军仍驻扎在拒北城眼皮子底下,与拒北城同时暴露在狄族兵锋之前。您觉得,那狄族骑兵,是去攻打城高池深、准备充分的坚城,还是先来冲垮我们这支驻扎在野地的大军?”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
易华浑身一震,瞳孔骤然收缩!
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是啊!
他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如果大军暴露在外,几乎百分之百会成为狄族优先攻击的“目标”,到时候别说协同拒北城了,能不能自保都是问题。
自己险些犯下致命错误!
“末将……末将愚钝!”易华脸色煞白,再不复之前的沉稳,猛地单膝跪地,额头触地,“险些因短视而误了全军,请元帅重重责罚!”
旁边的蒙战脑子也转过弯来了,一想到那可怕的后果,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跟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末将……末将鲁莽!请元帅治罪!”
“哼!”
周敏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人冷哼一声,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
贾将这小子,反应真快,口才也真是了得!
“既然知错,”周敏思索了一下,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要回骑兵的兵权呢,这下是撞她手上了,“你二人身为主将,不细察敌我情势,妄议军机,险些动摇军心……按律当严惩!即日起,免去你二人先锋之职,交出所部骑兵指挥权,连降三级,于军中听候调用,戴罪立功!”
蒙战和易华闻言,心中同时“咯噔”一声,如坠冰窟。
免职?降级?
交出骑兵兵权?
这处罚……太重了。
两人脸色灰败,嘴唇动了动,却不敢求饶。
军令如山,尤其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把柄。
就在这时,贾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恳切:
“元帅!万万不可!”
贾将上前一步,对周敏躬身行礼,“两位将军固然有思虑不周之处,但其初衷亦是担忧大军安危,赤诚可鉴。如今狄族大兵压境,正是用人之际,岂可因一言不慎而自断臂膀,折损大将?还请元帅念在他们往日功劳,网开一面,允其戴罪立功!”
说完,他趁着周敏目光扫过来时,不易察觉地朝跪着的蒙战使了个眼色。
蒙战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面子,看到贾将眼色,立刻心领神会,连忙扯了一把还在发懵的易华,高声喊道:“末将知错!恳请元帅给我二人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末将愿为待罪立功,拼死杀敌,以赎前罪。”
易华也反应过来,跟着叩首:“末将亦愿待罪立功!”
周敏目光在贾将和跪着的两人之间逡巡片刻,脸上寒霜稍霁,仿佛是被贾将的“求情”和两人的“悔过”打动,顺水推舟地缓和了语气:
“罢了。既然贾将为你们求情,念在你二人确是出于公心,且大战在即,便暂不降职。然兵权需暂时收回,统一调度。你二人,暂且帐下听命,以待后用。”
“多谢元帅宽宏,多谢贾……贾统领!”
蒙战和易华如蒙大赦,连忙叩首谢恩,心中对贾将的观感瞬间复杂到了极点。
这小子,一边把他们驳得体无完肤,一边又出手救了他们……真是让人又恼又……不得不承情。
贾将微微侧身,避开了两人的大礼,脸上依旧是那副谦逊的表情。
今天这波不亏,既在周敏面前巩固了自己的形象,又顺手卖了两个大人情给阳家的家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