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恩靠在石柱上,手里还握着晨曦匕首。血从他的指缝流出来,顺着刀身往下滴,在刀上留下一道暗红色的痕迹。他呼吸变稳了,心跳也不像刚才那样快。塞琳娜坐在他旁边,一只手一直抓着他的手腕。她知道他还活着,但她也感觉到了,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他闭上眼睛,不是因为累,是想看看脑子里还有没有别的声音。刚才那个梦太真实,不像假的。那个戴玫瑰面具的人说的话还在耳边,“你早就该死在河里”。这不是吓唬他,像是在说一件已经发生的事。好像对方早就知道他会活下来,也知道他本不该活。
他试着往更深的地方想,像沉进水底。灵枢突然一痛,像是被人捏了一下又松开。混沌之瞳自动亮起,左眼发暗金,右眼发银白。他没阻止它,任由那股力量扫过记忆。一些画面冒了出来。他看见自己站在灰烬镇外的河边,河水黑乎乎的,岸边没有树,也没有鸟叫。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很多人的声音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他们在低声说话,说的不是现在的话,但他能听懂。那些话直接进到心里。“你们签下的不是盟约,是血契。”这句话最清楚,像刻在他骨头上的字。他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只觉得它本来就在那里,只是现在才被听见。
他睁开眼,看向地上那半张协防协议。纸被匕首砍断了,边缘焦黑。他盯着裂口,忽然发现边上多了些红纹,像细小的血管一样往外爬。他挪过去一点,用匕首尖碰了下纸面。刀尖刚碰到,那纹路就动了一下,像是活的一样。
塞琳娜立刻察觉到了。她没出声,只是抬起手,在空中划了一道线。那条线慢慢延伸,连上了契约残片。她皱起眉。她感觉到那些裂痕在跳,节奏和心跳一样。她闭上眼,把感知探进去。空间丝线穿过纸面,摸到了里面的结构。她看到了——每道裂痕末端都连着一根透明的丝线,穿墙而过,通向远处。她不知道这些丝线连着谁,但她知道它们连着心脏。每一根都在跳,和远处某个人的心跳同步。
她睁开眼,看着维恩。他也正看着她。两人都没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发现了什么。
维恩伸手把残片翻过来。背面原本是空白的,现在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字形歪歪扭扭,像是用指甲刮出来的。他盯着看,混沌之瞳开始翻译。头立刻疼起来,像有东西在脑里凿。他咬紧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凡签署此约者……须以至亲之血,奉于地脉之心……一人之命,换一世盟誓。”
念完最后一个字,他喉咙干得厉害。他抬头看塞琳娜,声音压得很低:“他们每个人,都献祭了一个孩子。”
塞琳娜没动。她记得昨天议事厅坐满了人,七国代表都在。北方来的是老将军,南方是女公爵,东方是双胞胎里的哥哥。他们都签了字,按了手印。没人提家里少了谁。没人说哪个孩子突然死了,或者不见了。这些事本来该有人问,可没人问。因为他们早就知道代价是什么。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放出空间丝线时,指尖有点麻。那种感觉还在,顺着手指往上走。她忽然想到莱恩设的冰霜结界。那个结界还在议会厅外面,用来拦可疑的人。她转头看向窗外,盯着结界的一角。那里有一道红线,几乎看不见,但确实存在。它正慢慢往中心蔓延,颜色越来越深。
“莱恩的结界也坏了。”她说。
维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也看到了那道红线。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契约的影响已经不止在纸上,开始破坏真实的魔法。这种破坏不会停,除非有人切断源头。
他低头看桌上的机械义肢残片。那是雷恩留下的。黑色外壳炸裂后剩下的一截手臂骨架,连接处还能看到能量导管的痕迹。他之前没注意,现在却发现它在震动。频率很慢,但一直在动。他伸手碰了一下,金属表面浮现出和契约纸上一样的血色纹路。那些纹路在他手指离开后还在跳,像心跳。
他想起雷恩在战场上扯下义肢的样子。焦黑的疤痕露出来,从肩膀一直到手腕。当时他以为那是战斗留下的伤,现在他不确定了。也许那不只是烧伤,也许是某种标记。也许雷恩也是签了契约的人,也许他的家族也付出了代价。那道疤,可能是代价的一部分。
他把匕首插进地面,借力站起来。腿有点软,但他撑住了。他走到桌子前,拿起那截义肢残片。金属很冷,但震动越来越强。他盯着上面的纹路,发现它们正在变化,慢慢组成一个符号。这个符号他没见过,但混沌之瞳认出来了。它是古神语里的“绑定”,意思是“命运相连,生死同归”。
塞琳娜走到他身边。她看着那个符号,又看向窗外的结界。红线已经扩散到三分之一。她抬起手,准备再放出一道空间丝线去找源头。就在这时,维恩的匕首突然震了一下。
刀身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他低头看,发现刀柄上的血开始动了。干掉的血迹裂开,渗出新的血。血顺着纹路流下来,滴到地板上。第一滴落地没声音,第二滴落下时,地板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
维恩抬头看塞琳娜。她也看到了。
第三滴血落下的时候,整块地板开始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