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门在柳如丝指尖合拢的刹那消失。
甬道里只剩下星辉流动的微光,照得人脸明明暗暗。脚底的“沙沙”声像是踩在冰冷的沙子上,两边墙壁的光影乱晃,那些星辰炸裂、巨兽倒下的碎片一闪就过去,看久了,脑子都发木。
“这鬼地方……”赵铁柱扛着铁棍,脖子缩了缩。
赵阵子手里的阵盘“咔咔”乱响,指针转得跟风车似的。“时空全乱了!阵法根本定不住!”
前面引路的柳如丝没回头,手里那朵青色玉莲散着蒙蒙的光,勉强把几人罩在里面。“别碰墙,别乱探神识。”她声音还是平的,听不出情绪。
没走多远,路到头了。
三条岔口。
左边那条,星辉亮得晃眼,深处传来沉沉的、像古钟一样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里发闷。中间那条,黑,死黑,一股子烂木头混着陈年坟土的味儿飘出来,吸一口都牙碜。右边那条,飘来一丝丝花香,墙上的光影里,好像有莲花一开一合。
柳如丝停下。
“柳仙子认得路?”叶凡问。
“百花路。”她答得干脆,“我宗门前辈留过记号,这条能到个安稳地方。”她眼尾扫了下叶凡,“但叶道友,你身上那东西,对左边这条‘叫’得最凶吧?”
叶凡没否认。怀里那块碎片烫得像个火炭,直往左边拽。
“分头走。”柳如丝没犹豫,“我要去百花路取件旧物。叶道友走星辰路,最妥当。中间那条……”她目光转向后面四个星盟弟子,“你们自己挑。”
那四人脸都绿了。跟叶凡?不熟。走中间那条黑的?找死。离了柳如丝?更虚。几个人挤在一起,眼神乱飞。
也就两三口气的功夫,甬道猛地一震!
两边墙上那些破碎光影像活了一样,哗啦啦往外涌,凝成一道道拿刀持戟的虚影,劈头盖脸就扑了过来!
“操!”赵铁柱骂了一句,铁棍抡圆了砸出去,把一道冲在最前的战影轰散。可碎片崩开,又化成几十道细小的光刺,从四面八方扎来。
叶凡手指一划,一缕暗金色的芒闪过,碰到光刺,嗤啦一声就没了。他眼角余光扫过三条路——只有左边星辰路口,扑出来的虚影最少,也最淡。
“没时间磨蹭了,各走各路!”柳如丝轻喝,周身彩光一盛,头也不回冲进右边花香里。身影没入前,她回头,目光在叶凡脸上顿了一瞬。一缕细丝般的声音钻进叶凡耳朵:“星辰路走到头,可能有你要的答案。留神……时空是叠着的。”
话音没落,人已不见。
四个星盟弟子一咬牙,硬着头皮冲向左边——好歹叶凡刚才露了一手,看着比那黑窟窿靠谱。赵铁柱和赵阵子自然紧跟叶凡。
一脚踏进星辰路,外面的喊杀声、光影的咆哮,猛地一静。
静得诡异。
另一种难受劲儿缠了上来。
叶凡看见前面十丈远的赵铁柱,一棍子砸向一道虚影。那棍子落下的速度,慢得像是陷进了胶水里,能看到棍身上每一道纹路,听到它挤压空气发出的、拉长了的呜咽。可旁边赵阵子掏出阵盘、打出法诀的动作,又快得只剩一片残影,手指都快看不清了。
“时间……乱了。”叶凡心往下沉,全力催动丹田里那枚暗金丹。一股无形的波动荡开,勉强把身边三丈左右的空间稳住,像在狂暴的海里撑开个小气泡。
三人顶着这股乱流,往前蹭了百来步。
一堵墙挡住去路。
墙是星辉凝的,上面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古字。那些字不是死的,像水里的蝌蚪,慢慢游动,不时拼凑出新的句子。
叶凡盯着看。
开头几句,跟他在熔火殿金属片上见到的能对上,但更全:
“帝路绝于葬星之役,万仙血沃,古道成牢。星帝碎核,散落诸界,待后来者……”
后面的字就开始跳,模糊,是时空乱流搅的。但在墙右下角,嵌着一幅残缺的星图。图上有九个点,八个都暗着,只有一个,闪着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光。
那位置,跟他怀里碎片的灼热感,严丝合缝。
“钥匙……”叶凡低语。
“叶兄!看这儿!”赵阵子突然喊,指着墙角。那里有几行小字,刻得歪歪扭扭,很急:
“后来者谨记:星核碎片是希望,也是祸根。逆星已至,要抢‘源初碎片’,封在……”
字到这里,断了。最后一道刻痕又深又乱,像被人猛地拽开。
“逆星盟……是冲着‘源初碎片’来的?”叶凡眼神一厉。拓跋锋身上的令牌,木长老含糊的态度,一下子全连上了。这古迹,早就是个套。
嗡——!
左侧的光影墙猛地扭曲,像水波一样剧烈抖动!
一道浑身是血的人影从里面撞了出来,手里一把巨刀胡乱挥舞,砍断好几条追着他咬的、黑雾凝成的触手。是拓跋锋。
他抬眼看见叶凡,眼睛里那点残存的理智“啪”一下就断了,只剩下血红的癫狂:“叶凡!死——!”
“死”字刚吼出一半,他整个人一僵,“哇”地喷出一口黑血。血落在地上,“嗤嗤”地冒烟。他半边脸上,黑色的纹路像蚯蚓一样活过来,往脖子里钻。
“寂灭的侵蚀……”叶凡眼皮一跳。
拓跋锋已经彻底疯了,不管不顾,精血往刀上一喷,百丈长的血色刀芒暴起,把周围紊乱的时空都撕开一条口子,冲着叶凡脑门就剁了下来!
这一刀的劲儿,已经摸到了元婴的门槛。
赵铁柱喉咙里发出低吼,土黄色的光从铁棍上爆开,就要往上顶。赵阵子手忙脚乱地甩阵旗。
叶凡没动。
他就抬起右手,手掌摊开,朝上。
丹田里,那枚暗金丹转了一下。
一缕新生的、暗金色的能量,从他掌心慢慢浮起。这能量说不清是什么,糅合了星辰道种的苍茫、胚胎本源的纯粹、大日真火的暴烈,还有一丝从妖魂里炼出来的诡谲。
它出现的刹那,整条星辰甬道里那种粘稠的、错乱的时空感,突然定住了。
拓跋锋那劈山裂海的一刀,砍到叶凡头顶前三尺,就像劈进了看不见的、无穷厚的琉璃里,一寸寸往前挪,慢得能数清刀芒上崩开的每一丝血色裂纹。
叶凡掌心那团暗金光,却安静地亮着。
光碰到追出来的黑色触手,触手直接化烟。光照到拓跋锋脸上那些蠕动的寂灭纹路,纹路“嗤嗤”作响,像烧红的铁烙在皮肉上,冒出腥臭的黑烟。
拓跋锋发出非人的惨嚎。
而甬道更深、更远、根本不知道隔着多少时空乱流的地方,猛地传来一声尖啸!
那声音不像人,也不像兽,里面全是贪婪和饥渴,像饿了一万年的鬼,闻到了最纯净的血肉香味。
有什么东西,被这缕暗金本源,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