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神答应得那叫一个干脆,可手伸进怀里掏东西的时候,明显在抖索。那四个小天平被他捧出来,轻得跟鸟毛似的,拿在手里都没分量,跟捧着一团空气差不多。他嘴里嘀嘀咕咕念着咒,把天平往安斯里德心口上一拍,白光就钻进去了,跟活的一样在皮肤底下乱窜,像是在称量,又像是在探路,还发出的轻响。
这玩意儿能测出救他需要多少牛劲儿,创世神喘得跟跑了十里地似的,呼哧带喘的,轻飘飘的,压不住秤砣。
分身蹲在旁边,眼珠子死死盯着那四个天平,看着它们晃来晃去,晃得他心里直发慌,跟坐船遇到风浪似的。好半天,天平总算稳当了,不晃了,定住了。创世神撸起袖子就要往上冲,分身地蹦起来拦在前面,动作快得跟闪电一样:慢着!您老都这么大岁数了,老骨头都快散架了,哪能让您卖命?用我的!我年轻,扛造!
糊涂!创世神瞪了他一眼,眼珠子瞪得溜圆,这事儿急不来,快不得。你听我说完——现在救,满打满算能成,百分之百能成。你要是死心眼儿,非要去修炼,一年内达不到顶尖水平,成功率就只剩一半,就剩百分之五十,就剩五成。你自个儿掂量掂量,琢磨琢磨。
一半?一半算个鸟!分身眼珠子都快瞪出血了,红得跟兔子眼似的,我不要一半,不要半拉,不要五成,我就要满格,就要一百,就要实打实的百分之百!那一半的变数我赌不起!我玩不起!我输不起!要是输了,要是砸了,要是折了,我下半辈子咋活?我以后咋过?我以后咋办?我以后咋整?他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得跟火烧屁股的猴子似的,原地直转圈,转得跟陀螺一样,把地板都踩得响。
转着转着,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突然蹦出个念头——骨髓血。这是他真身以前提过的,这是他本体以前说过的,这是他真身以前讲过的,最纯粹也最危险的力量,最干净也最要命的力量,藏在骨头芯子里,藏在骨髓深处,藏在骨头缝儿里,藏在骨血里头。可要是抽这玩意儿,就跟抽龙筋似的,就跟抽脊梁骨似的,就跟抽大腿骨似的,控制不好人就傻了,变成个连亲爹都不认识的二傻子,变成个连亲妈都不认得的二愣子,变成个连自己都不记得的二百五。但他宁可现在遭罪,但他宁可现在吃苦,但他宁可现在受累,但他宁可现在卖命,但他宁可现在舍命,也不想赌那一半,也不想赌那五成,也不想赌那百分之五十,他赌不起。
咱们赢了……真他妈的赢了……我们胜了……我们真的胜了……分身声音直打哆嗦,声音直发抖,声音直发颤,我用最后这点明白劲儿,我用最后这点清醒劲儿,我用最后这点机灵劲儿,亲你一口,亲你一下,亲你一下下。要是我真傻了,要是我真呆了,要是我真疯了,要是我真癫了,你别扔下我……你别抛下我……你别放下我……你别不管我……你别不理我……你别忘了我……
这话说到后头,已经带上了哭腔,已经带上了哭调儿,已经带上了哭音儿,已经带上了哭味儿。创世神听得后背直冒凉气,听得后背直发麻,听得后背直发紧,听得后背直发烫,听得后背直发冷。他心太软,他心太善,他心太好,他心太慈,他太善良,见不得别人为他遭罪,见不得别人为他受苦,见不得别人为他受累,哪怕是出力的是他自己,哪怕是卖命的是他自己,哪怕是玩命的是他自己,哪怕是舍命的是他自己,也不行,也不成,也不中,也不可以。
他下意识地捂住胸口,他下意识地按住心口,他下意识地抱住心窝,好像那抽骨髓的疼是落在他身上一样,好像那抽骨髓的疼是砸在他心上一样,好像那抽骨髓的疼是扎在他心尖儿上一样,疼得他直抽冷气,疼得他直吸凉气,疼得他直打哆嗦,疼得他直打寒颤,疼得他直冒冷汗,疼得他直冒虚汗。
你真身应该跟你说过,有种血叫骨髓血吧?那种血叫骨髓血吧?那种东西叫骨髓血吧?那种玩意儿叫骨髓血吧?我也不想用那个,我也不想用那玩意儿,我也不想用那东西,我也不想用那玩意儿,我也不想用那物件儿,但是既然你铁了心,但是既然你下了决心,但是既然你定了主意,但是既然你拿定了主意,我随你,我听你,我依你,我从你,我顺你,我由你,我认你。
分身啥也没说,分身一个字儿也没说,分身一个屁都没放,分身一声都没吭,只是重重磕了个头,只是狠狠磕了个头,只是实实诚诚磕了个头,只是老老实实磕了个头,地一声巨响,地一声闷响,一声脆响,地一声重响,额头砸得地板都颤了三颤,砸得地板都晃了三晃,砸得地板都抖了三抖,砸得地板都裂了三道缝儿。然后他爬到安斯里德身边,然后他爬到安斯里德身旁,然后他爬到安斯里德跟前,然后他爬到安斯里德近前,俯下身,低下头,弯下腰,撅起屁股,撅起腚,嘴唇轻轻印在那冰凉的脑门子上,嘴唇轻轻印在那冰冷的额头上,嘴唇轻轻印在那寒冷的眉心上,嘴唇轻轻印在那凉飕飕的脑门儿上。那个吻轻得像片羽毛,那个吻轻得像片雪花,那个吻轻得像片绒毛,那个吻轻得像片柳絮,却又重得像是把一辈子都押上了,却又重得像是把整条命都赌上了,却又重得像是把整颗心都压上了,却又重得像是把整条魂儿都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