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念安意识回笼时，只觉得眼皮沉得像坠了铅，周身是裹得严严实实的暖，唯有手背传来一片更烫的温度。
那只手包裹着她的，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像在无声安抚。
黑暗里没有一点光，她的心尖莫名发慌，试探着张口，声音沙哑得像蒙了层砂纸，“沈青泽。”
话音刚落，身侧就传来轻微的响动。
下一秒，床头的夜灯被轻轻拧开，昏黄的光透过磨砂灯罩漫出来，刚好在她眼前铺展开一片柔和的亮。
沈青泽的脸就在光里，眼底还带着未散的倦意，眼尾泛着红，却在看向她时，立刻弯了弯，“醒了？要不要喝水？”
他说话时没立刻起身，先攥了攥她的手，像是确认她真的醒了才放心。
随后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拿过床头柜上温着的水杯，杯壁贴着他的掌心，先试了试温度才递过来。
另一只手还小心地托着她的后颈，动作轻得怕碰碎她，“慢点儿，刚醒别呛着。”
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夏念安才觉得混沌的脑子清明了些。
她看着沈青泽眼底的红血丝，又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那只手始终没松开她，连递水杯时，指尖都还勾着她的指缝，像是怕一松手，她就又会陷入黑暗里。
“你守了多久了？是不是没有睡觉？”夏念安的声音还带着刚醒的哑，说话时指尖轻轻动了动，回勾住他的手。
沈青泽握着她的手没松，反而更紧地裹住她微凉的掌心，指腹反复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通过触感传递安稳，语气里带着点刻意放轻的温柔，“睡了会儿，在旁边椅子上睡过了，不困。”
他拇指抵着她的手背轻轻按了按，接着问，“还饿吗？阿姨熬的小米粥还温着。”
“不饿。”夏念安轻轻摇头，垂眼看向两人交握的手，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手指微微蜷缩，又攥紧了他几分，“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医院？”
沈青泽握着她的手猛地一紧，指腹蹭过她手背的动作顿住，连声音都比刚才沉了几分，却仍刻意放柔，“你睡着了，一直做噩梦怎么都不醒。医生说，你像是困在梦里，不想醒过来。”
夏念安的脸瞬间僵住，指尖下意识攥紧了沈青泽的手，指节泛出浅白。
她垂着眼，睫毛剧烈地颤了颤，不敢去看沈青泽的眼睛。
那个梦里，漏风的老房子、冷得刺骨的夜晚、永远等不到人的门口，她真的以为自己又变回了那个缩在角落里挨饿的于瑶，所以才抱着“就这样算了”的念头，不肯从梦里走出来。
如果不是后来那个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像一道微弱的光钻进黑暗里，一遍遍地喊她“醒过来”，她或许真的会一直困在那里，再也不回这个“夏念安”的人生里。
她喉结动了动，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声，只能攥着沈青泽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蹭过他的掌心，泄露出心底的慌乱。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都要回来，好吗？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沈青泽的声音裹着夜灯的暖意，温柔得像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一字一句落在夏念安心上。
她浑身猛地一僵，攥着沈青泽的手瞬间收紧，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原本垂着的眼睫剧烈地颤了颤，像受惊的蝶翼，猛地抬头看向他，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慌乱，瞳孔微微缩着，连嘴唇都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线，显然是被这句话惊得没回过神。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里带着没压下去的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你怎么会……”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心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连气都喘得有些发紧。
夏念安垂下眼，不敢再看沈青泽的眼睛。
她太清楚了，沈青泽从来都聪明，她那些小心翼翼的伪装，在他面前根本像纸糊的一样，一戳就破。
就像当初重生的事，她以为瞒得很好，可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察觉到了。
这次恐怕也一样。
她在梦里肯定没少念叨，那些关于老房子、关于“于瑶”的碎语，全被他听了去。
现在这句话，和当初他试探重生秘密时一模一样，温柔里藏着笃定，而她刚才那瞬间的慌乱、僵硬，还有没说完的话，肯定都成了最好的证据，把她藏在心里的秘密，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他面前。
沈青泽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握着她的手轻轻往自己这边带了带，让她更靠近自己一些。
他没追问，只是用指腹轻轻蹭过她冰凉的指节，声音比刚才更柔了些，“我不用知道太多，也不用你解释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语气里满是笃定，“我只知道，不管你以前叫什么，经历过什么，现在躺在我面前的人是你，我想守着的人也是你。”
夏念安的睫毛颤了颤，有温热的湿意悄悄漫上眼底。
她想反驳，想说他不懂“于瑶”的过去有多糟糕，想说她配不上这样的温柔，可话到嘴边，却只剩哽咽。
她攥着沈青泽的手，指腹无意识地蹭过他的掌心，像是在确认这份温柔是不是真的属于自己。
沈青泽察觉到她的情绪，另一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叠成一个温暖的圈，“别害怕，也别躲。不管你是谁，我都在。”
夏念安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咬着下唇，不让哽咽声漏出来，指尖却更用力地攥着沈青泽的手。
原来他真的什么都知道了，不需要她吞吞吐吐地解释，不需要她暴露那些狼狈的过去，只凭梦里几句碎语、她一个慌乱的眼神，就把所有真相都拼凑了出来。
他从来都是这样，心思细得像能捕捉到风的痕迹，只要有一丝线索，就能看穿她所有藏在心底的秘密。
就像当初她重生后说的话，做的事情，他没问，却默默记着；这次她困在“于瑶”的梦里不肯醒，他也没拆穿，只在她醒来时，用一句“不管你是谁”，轻轻接住了她所有的不安。
夏念安吸了吸鼻子，终于抬起眼看向他，眼底还蒙着一层水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