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瑶坐在观众席最后一排的角落，衣角被她攥得发皱，目光却像被黏在舞台上，挪不开半分。
当夏念安穿着缀着柔光的白纱裙走到钢琴前，指尖刚触碰到琴键，她就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长这么大，她只在学校音乐教室的窗外，远远见过一次钢琴的模样，而此刻聚光灯下的夏念安，连抬手的动作都透着她从未拥有过的优雅，台下观众屏气凝神的模样，像一根刺扎进心里，让她嘴角抿成僵硬的直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等到旋律落下，掌声裹着身边同学“也太仙了吧”的感叹涌来，她悄悄低下头，盯着自己还穿着她买的鞋子，心里翻涌着酸涩：
原来人和人的世界，真的差这么多，夏念安轻易拥有的一切，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没等这股闷意散去，舞台灯光突然暗下，再亮起时，夏念安已经换了亮片热辣短裙，随着动感音乐单手撑地旋转起身。
于瑶的瞳孔猛地缩了缩，看着那短裙上闪着的光。
她甚至说不清那是什么材质，只觉得晃得人眼睛疼；台下男生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更像热浪，拍得她胸口发闷。
她死死咬着下唇，把脸埋得更低，指尖抠着椅子的塑料边缘。
平时夏念安黏着沈青泽时，看着和普通人没两样，可此刻张扬火辣的模样，却让她清晰地意识到两人的差距：
夏念安可以随心所欲地换漂亮裙子，在舞台上发光，而她以前连件新校服都要穿到洗变形，现在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衣还是她买的。
她不敢往沈青泽所在的二楼看，怕撞见他专注的眼神，更怕确认他眼里的惊艳，只能攥紧拳头，强迫自己盯着舞台地板，可那些耀眼的画面，还是像针一样扎进脑子里。
最后小品开场，夏念安穿着oversize校服，故意歪着头把“报告老师”说成“报告老狮”，台下瞬间爆发出哄笑。
于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尖冰凉，连放在腿上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她看着夏念安在舞台上收放自如，一会儿皱着眉装委屈，一会儿叉着腰扮泼辣。
那是她连在同学面前都不敢有的自在；前排老师跟着笑的模样，二楼隐约传来的掌声，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她心上。
这是有钱加有爱才可以培养出来的自信。
眼眶终于控制不住地发烫，她慌忙低下头，用衣袖飞快擦过眼角，却在没人看见的角度，把下唇咬出了淡淡的齿痕。
为什么？夏念安可以轻易站在聚光灯下，拥有所有人的目光，而她只能缩在最角落，连抬头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连嫉妒都显得那么不自量力。
赵剩坐在于瑶旁边，眼睛死死盯着舞台，手里的荧光棒挥得不停，嘴里还跟着音乐节奏小声哼哼。
看到夏念安跳完爵士舞谢幕时，他更是激动地拍着大腿嚷嚷，“我靠！夏念安也太绝了吧！刚才那个甩头扭胯，简直帅炸了！钢琴弹得又那么仙，这反差感谁顶得住啊！”
直到最后整个汇演谢幕，舞台灯光渐暗，赵剩才终于从兴奋劲里缓过来，转头想跟于瑶聊两句刚才的表演，却发现她低着头，肩膀微微发颤，白色袖口还沾着点湿痕。
他愣了愣，刚才只顾着看舞台，竟没注意到身旁人的异样，语气瞬间放轻，“于瑶？你咋了？不舒服吗？”
于瑶慢慢抬起头，眼眶红得像浸了血，原本攥着裙摆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小水珠，砸在衣服上。
她看着赵剩，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还裹着没忍住的哽咽，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满是委屈和钻心的痛，“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生在这样的家庭啊？”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流得更凶了，指尖无意识抠着椅子边缘，指甲缝里都嵌了点木屑，“你看夏念安，她会弹钢琴，会跳舞，还能在台上那么耀眼……可我们呢？我们什么都不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能坐在这儿看着别人发光……”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把脸往胳膊肘里埋了埋，不想让赵剩看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赵剩看着于瑶猩红的眼睛和满脸的泪水，刚才还挂在脸上的兴奋瞬间僵住，手里的荧光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慌忙弯腰捡起来，又手足无措地蹭了蹭裤子，张了张嘴却没立刻说出话。
他从没见过于瑶这样崩溃的样子，平时她总是安安静静的，连抱怨都很少有。
反应过来后，他赶紧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纸巾递过去，声音放得特别轻，带着点笨拙的安慰，“别、别这么说啊……我们现在不是能坐在这儿看表演吗？会弹琴跳舞也不是天生的，以后咱们要是想学，也能慢慢学……”
他顿了顿，又挠了挠头，补充道，“而且咱们家庭怎么了？靠自己好好读书，以后肯定能不一样的，比那些只会耍漂亮的强！”
于瑶没接那包纸巾，只是把头埋得更深，肩膀抖得更厉害，细碎的呜咽声从胳膊肘里漏出来，“不一样的……怎么会一样呢？她从小就能学钢琴、学跳舞……”
他把纸巾轻轻放在于瑶手边的椅子上，声音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认真，“我知道现在难，但咱们才高二啊，还有时间。你看看，你现在起码还有家，沈哥那么护着你，还那么会赚钱，夏念安还经常给你寄生活用品，你还有妈妈，还有零花钱，现在穿着的都是新衣服新裤子，有自己的房间，还有零食，家里什么也不缺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荧光棒上的裂纹，头微微垂了些，声音轻了点却更实在，“可我呢？我什么都没有啊。爸妈不要我了，衣服都是捡沈哥穿旧的，以前连顿热乎的家常饭都难得吃上。你比我好多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