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妈已经把我寄养到他家里了，我们一起从小长大，我就算是你们的哥哥。”
江亦辰看着夏念安眼底没藏好的疑惑，指尖轻轻把便签往兜里又塞了塞，语气依旧温和，却比刚才多了几分解释的耐心。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了？”
“我家里有四个孩子，我学习好，又和你哥玩的好，所以就把我寄养了，而且每个月还可以领一到工资维持家里的生活。”
江亦辰摊了摊手，语气像是在回答今天有没有吃饭一样平常。
那他家里岂不是就相当于把他卖了吗？
夏念安的嘴唇张了张，却不知道说什么。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堂妹夏明玥的喊声，带着点吃力的急促，“亦辰哥！你过来一下！这个行李箱太重了，我抬不进房间！”
江亦辰听到声音，立刻朝楼下应了声“来了”，转头对夏念安笑了笑，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和，“我先去帮明玥，你要是饿了，厨房有洗好的水果，先垫垫。”
说完便转身快步朝楼梯口走去，背影依旧清瘦，却透着股干脆的利落。
她忽然想起来了沈青泽。
沈青泽也是这样，从小顶着“学霸”的名头，靠着奖学金、竞赛奖金贴补家里，拿着自己成绩去谈各种条件，给家里去换取更多的资源和金钱。
也是相当于把自己“卖了”。
可江亦辰又比沈青泽幸运些。
他不用面对家里的争吵，不用去拼命赚钱不用挨打，不用担惊受怕，还能有大伯家的照顾，安安稳稳地读书。
这样想着，夏念安心里的复杂又淡了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坐在书桌前，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几秒，还是点开了和沈青泽的聊天框，飞快敲下几行字：
（你认识叫一个叫亦辰的吗）。
（他姓什么我忘了）。
（刚才听到我堂妹喊他名字了）。
（他知道你竞赛得了第一的事情，还有我画画得了第一的事情）。
对于沈青泽，她向来是事无巨细地报备。
她非常坚信，只有这样两个人才可以长久走下去，不容易有误会。
等了一会，她发现沈青泽似乎不在，便将门关上，打开手机放出音乐，开始练舞。
……
正午的太阳把柏油路晒得发黏，沈青泽拎着两个帆布包走在前面，帆布带子勒得肩头发红，后背的汗湿印子从t恤下摆一直蔓延到腰际。
妈妈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里面是路上临时买的水果，袋底早被手心的汗浸得发软。
她抬头望着眼前这栋老旧单元楼，墙面上的爬山虎枯了大半，露出斑驳的水泥印，眼眶不自觉发紧。
这地方，自从她十几年前执意要改嫁给那个男人，就再也没踏进来过。
往上爬的楼梯间没窗户，闷热得像个蒸笼。
妈妈走得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手里的塑料袋“哗啦”响了一声，几颗橘子滚了出来，在满是灰尘的台阶上磕出浅痕。
沈青泽弯腰去捡，指尖碰到橘子皮上的汗渍，黏糊糊的，他没说话，只是把橘子塞回袋里，又默默接过妈妈手里的袋子，率先继续往上走。
到三楼那扇掉漆的木门前，两人胸口都在不停起伏，呼吸里带着热意。
妈妈掏纸巾擦汗时，连带着眼角也擦红了，声音发颤，“阿泽，你……你先敲吧。”
沈青泽抬手敲门，指节上还沾着刚才捡橘子蹭到的灰，敲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响着，带着点十几年没回来的生疏。
门开了，外婆探出头，浑浊的眼睛扫过眼前两个浑身汗湿、头发贴在脸上的人，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语气里满是陌生的警惕，“你们是谁？敲我家门做什么？”
妈妈听到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声音哽咽得发颤，“妈……是我啊，我是小敏……您不认得我了吗？”
妈妈往前凑了半步，膝盖因为一路的奔波还微微发虚，额前汗湿的碎发牢牢贴在脸颊上，连带着鬓角的头发也黏成了一缕，狼狈得像被雨水浇过。
她指着身后的沈青泽，声音哽咽得发颤，“这是沈青泽……我儿子，您的外孙啊。都十几年了，您还记得吗？当年是我不懂事，跟您闹别扭，赌气走了这么久……”
她说着，抬手想擦眼泪，却忘了手心全是汗，反倒在脸颊上蹭出一道浅浅的印子。
沈青泽站在后面，默默把帆布包往地上放了放，减轻肩膀的负担，目光落在外婆微颤的手背上，没说话，只是轻轻抿紧了唇。
他能感觉到妈妈的声音里，藏着十几年没说出口的愧疚。
外婆的目光在沈青泽脸上停了几秒，又转回到妈妈汗津津的脸上，眉头皱得更紧，却没再追问“是谁”，只是低声嘟囔了句，“十几年……可不是嘛，都长这么大了。”
到底还是骨肉相连，说着，她侧身让开半扇门的位置，语气依旧没松快，“进来吧，外面太阳毒，别晒坏了。”
沈青泽没说话，只是弯腰拎起地上的帆布包，率先跟着外婆往里走。
屋里的陈设十几年没怎么变，老旧的木沙发上铺着洗得发白的布套，墙角的风扇慢悠悠转着，吹不散空气里的闷热。
妈妈跟在后面，局促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攥着那个皱巴巴的水果袋，连鞋都忘了换。
外婆看她这副模样，没好气地指了指门边的鞋架，“换鞋啊，站着干什么？地板刚拖的。”
妈妈慌忙应着，弯腰去脱鞋，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鞋带解了好几次才解开。
沈青泽把帆布包放在墙角，转身时正好对上外婆的目光，外婆上下打量他一番，语气缓和了些，“你就是青泽？小时候还抱过你，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沈青泽点了点头，没多说话，只是拉过妈妈的胳膊，让她坐在沙发上。
妈妈刚坐下，就从包里掏出几个没被摔坏的橘子，往外婆手里递，“妈，这是路上买的，您尝尝，挺甜的。”
外婆没接，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倒了两杯凉水，放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说吧，这么多年没回来，突然找上门，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