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扭曲,光影错乱。
林枫只觉天旋地转,仿佛被投入了一个疯狂的万花筒,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抛甩,耳边是尖锐的空间呼啸和天机子惊恐万分的“啊啊啊——”的惨叫,间杂着旺财低沉的“呜汪”咆哮。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一年。
“噗通!”
“哎哟!”
“咚!”
三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伴随着落地的闷响和痛呼。
林枫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不,触感不对,更像是某种坚硬的晶石。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眩晕感和身体的虚弱,第一时间翻身而起,玄黄母气本能地流转全身,警惕地扫视四周。
入眼是一片幽暗却并非完全漆黑的空间。
头顶极高处,隐约有微光透下,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冰蓝色穹顶。四周是光滑如镜、泛着幽幽蓝光的冰晶墙壁,并非天然形成,而是有明显的雕琢痕迹,布满了古老而玄奥的符文。他们似乎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某种奇异冰晶构成的殿堂或通道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精纯、却冰冷刺骨的灵气,比寒鸦堡、比永冻之渊外围都要精纯浓郁数倍!但在这灵气之中,还掺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以及……微弱的悲壮与肃杀之意。
“我的屁股……快摔成八瓣了……”旁边传来天机子龇牙咧嘴的声音,他揉着腰臀,也爬了起来,小眼睛瞪得溜圆,打量着周围,“这……这就是千刃冰谷的遗迹内部?乖乖,这墙壁……是‘万年玄冰晶髓’?还是‘冰魄神晶’?这么大块!发财了发财了!”
说着,他下意识就想掏出工具去抠墙壁上的冰晶。
“汪!”旺财低吼一声,一爪子拍在天机子小腿上,暗金色眸子里满是警惕,它额角独角微光闪烁,感应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
“别乱动!”林枫也沉声喝止,他同样感觉到了这里的非同寻常。那些墙壁上的符文,虽然大部分不认识,但其中少数几个的结构,竟与冰蓝色玉简上的“戍”字符文有几分神似,隐隐散发着一股镇压、守护的意味。
“这里阵法密布,能量流动有序而强大,贸然触动,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林枫仔细感应着。他的玄黄母气对能量变化异常敏感,能察觉到这看似平静的冰晶殿堂内,隐藏着层层叠叠、环环相扣的古老禁制。
天机子闻言,讪讪地收回手,也认真起来,取出几个探测阵盘小心探查。“林老大说得对,这里的阵法等级高得吓人,很多都是上古阵纹,跟现在的布阵思路完全不同。咱们现在……好像是在一条通道的起点?”
林枫点头。他们所在像是一个小型平台,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向斜下方延伸的冰晶甬道,甬道两侧每隔一段距离,便矗立着一对造型古朴、似狮似麟的冰晶雕像,雕像眼中镶嵌着幽蓝的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强照亮前路。甬道深处幽暗,不知通向何方。
“刚才……是玉简和道种的共鸣,引动了这里的接引阵法?”林枫回想之前的情景,那苍凉的号角声,冲天的光柱,以及最后的漩涡。“霜月她……” 他想起霜月最后嘶喊的话和决绝的身影,心头沉重。她体内的秽气似乎更加严重了,却又在关键时刻提醒自己。
“那冰疙瘩女人……唉。”天机子也叹了口气,难得正经,“她肯定是用了那枚鬼冰晶,被反噬了。不过她最后好像清醒了一点?还说什么冰魂谷禁地有真相……”
“冰魂谷禁地……”林枫默念,将此事记在心底。当务之急,是探索这处遗迹,找到戍土先辈可能留下的线索和机缘,恢复实力,应对必然尾随而来的各方强敌。
他检查自身状态。强行引动地脉和施展戍土秘术,导致本源受损,灵力枯竭,经脉多处暗伤。好在玄黄母气生生不息,正在缓慢修复,加上此地灵气浓郁,恢复速度比外面快不少。而且,方才玉简融入眉心(其实是道种吸收了玉简核心传承信息,玉简实体仍在他手中),大量的戍土传承信息烙印在神魂,需要时间消化,但一些基础的法门和感悟,已经可以运用。
“先调息片刻,恢复一些实力再探索。”林枫盘膝坐下,取丹药服下。天机子也赶紧坐下恢复,同时不忘在平台周围布下几个简易的预警和防护阵法。旺财则忠实地守在旁边,警惕地观察着甬道深处。
半个时辰后,林枫气息恢复了两三成,虽然距离全盛还差得远,但至少有了自保之力。他睁开眼,眼中土黄色光芒一闪而逝,对土系法则的感悟明显加深,甚至能隐隐感觉到脚下深处,那被厚厚冰层覆盖的、沉寂的大地脉动。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后面的人很快会找到入口进来。”林枫起身,当先向甬道走去。天机子和旺财紧随其后。
甬道宽阔,可容数人并行。脚下的冰晶地面光滑如镜,却奇异地并不打滑。两侧的冰晶雕像沉默矗立,当林枫他们经过时,雕像眼中的幽蓝宝石会微微一亮,仿佛在“注视”他们,给人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但并无攻击行为。
“这些雕像……好像是‘镇墓兽’?不对,是‘护道灵傀’?”天机子小声嘀咕,研究着雕像上的纹路,“手法很古老,材料更是极品冰晶融合了稀有金属,要是能搬走一尊……”
“想都别想。”林枫打断他的妄想,“这些灵傀与整个遗迹大阵相连,动一个,可能激活所有防御机制。”
甬道倾斜向下,似乎通往山腹深处。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了岔路。三条几乎一模一样的冰晶甬道,分别通向不同方向。
“三选一?”天机子拿出罗盘,注入灵力,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根本无法定位。“干扰太强了,这里的磁场和能量场都是乱的。”
林枫闭目感应。玄黄道种微微发热,对左侧第二条甬道方向,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亲切的呼唤感。那呼唤中正平和,带着戍土特有的厚重与包容。
“走中间这条。”林枫却指向了中间甬道。
“啊?林老大,你感应到啥了?”天机子疑惑。
“左边第二条,有同源呼唤,可能是传承之地或安全路径。”林枫目光深邃,“但往往这种明显的指引,也可能是陷阱,或者考验。中间这条,气息最平稳,能量流动最自然,反而可能是常规路径或探索起点。我们先走常规路,摸清遗迹基本情况。”
“有道理!还是林老大谨慎!”天机子竖起大拇指。
三人踏入中间甬道。这条甬道比之前更加幽深,两侧开始出现一些浮雕壁画。壁画内容大多斑驳模糊,但仍可辨认出一些场景:先民祭祀、巨碑镇世、与漆黑邪物战斗、辉煌的宫殿群落……风格古朴苍劲,带着远古的蛮荒气息。
“这些画……讲的是‘四方镇物’设立和远古封印的故事?”林枫仔细观看,结合玉简信息,对那段失落的历史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又前行一段,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冰厅。冰厅中央,有一个高出地面的圆形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三个莹莹发光的物品:左边是一枚土黄色的、拳头大小的浑圆石珠;中间是一卷不知何种材质制成的、泛着淡金色光泽的卷轴;右边则是一个巴掌大小、造型古拙的冰蓝色令牌。
而在祭坛周围,冰晶地面上,竟然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这些“尸体”并非人类或妖兽,而是一个个由冰晶和某种岩石混合构成的人形傀儡!它们造型古朴,身披简易甲胄,手中还握着冰晶长矛或石斧,但此刻全都倒在地上,身上布满裂痕,有的甚至残缺不全,显然早已失去活性。
“有宝贝!”天机子眼睛一亮,但看到那些傀儡“尸体”,又缩了缩脖子,“不过……这些玩意儿是啥?遗迹守卫?怎么都坏了?”
林枫没有贸然上前,他目光扫过整个冰厅。冰厅除了他们进来的入口,对面还有三个出口,分别对应三条甬道。祭坛上的三件物品,散发着不弱的灵力波动,尤其是那土黄色石珠,让他体内的玄黄道种产生了明显的渴望。
“小心,可能有机关。”林枫提醒,玄黄母气化作无形的触手,缓缓探向祭坛。
就在他的灵力触手即将接触到祭坛边缘的瞬间——
“咔嚓……咔嚓……”
冰厅四周的墙壁上,突然裂开了数十个小孔!孔洞中蓝光一闪,一道道锋利无比、快如闪电的冰锥,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覆盖了整个冰厅空间!无差别攻击!
“我靠!”天机子怪叫一声,瞬间激活身上所有防御符箓,同时将一面龟壳般的小盾顶在头上。
旺财低吼,混沌之力化作屏障护住周身。
林枫则是脚踏玄奥步法,身形在密集的冰锥雨中穿梭,玄黄母气在体表形成流动的护盾,将无法避开的冰锥震碎。这些冰锥威力不小,足以洞穿普通战灵修士的护体灵光,但还威胁不到他。
冰锥雨持续了十息左右,戛然而止。
还没等他们喘口气,冰厅地面那些原本躺着的傀儡“尸体”,眼眶中突然亮起猩红的光芒!
“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这些残破的冰岩傀儡,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动作僵硬,却带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息,挥舞着残破的武器,朝着林枫三人包围过来!数量有八具之多!
“坏了!这些破烂玩意儿还能动!”天机子脸色发苦,“看这气息……单个大概有战灵中期到后期的实力?关键是它们不怕死啊!”
“试炼开始了。”林枫反而平静下来,眼中战意升腾,“看来,不打败这些守卫,是拿不到祭坛上的东西了。天机子,你干扰辅助,旺财,你对付左边那三具,剩下的交给我!”
话音落下,他已主动冲了出去!目标直指正前方一具手持巨斧、看起来最魁梧的傀儡!
那傀儡猩红的目光锁定林枫,巨斧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当头劈下!力量惊人!
林枫不闪不避,右拳玄黄气凝聚,毫无花哨地一拳轰在斧刃侧面!
“铛——!”
金铁交鸣般的巨响!巨斧被砸得歪斜,那傀儡也被震得后退一步。但林枫也感觉到拳头发麻,这些傀儡的身体坚硬得超乎想象!
“戍土之力,重在厚重,亦在变化!”林枫脑海中闪过传承感悟,拳势一变,不再硬碰硬,而是如同流水般缠绕、渗透!玄黄母气顺着傀儡的关节缝隙、盔甲连接处钻入,破坏其内部的结构和能量核心!
“玄黄——崩解!”
“砰!”一声闷响,那魁梧傀儡胸口炸开一个小洞,内部的核心符文碎裂,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轰然倒地,化作一堆碎石冰渣。
林枫如法炮制,身形在剩余几具傀儡间游走,玄黄母气无孔不入,专门攻击其薄弱环节。这些傀儡毕竟年代久远,且本身残破,行动和反应都慢,很快就被林枫逐一击破。
另一边,旺财的混沌之力对付这些傀儡更是效果显着,混沌之力所至,傀儡的冰岩躯体仿佛被时光加速腐蚀,迅速变得脆弱、崩解。天机子则不断抛出一些缠绕符、迟缓阵盘,干扰傀儡行动,偶尔还用特制的“破甲爆炎符”给傀儡关键部位来上一下。
不到一炷香时间,八具冰岩傀儡全部被打回原形,散落一地。
冰厅恢复安静。
林枫微微喘息,接连战斗对他的消耗也不小。他走向祭坛,这次没有再触发机关。
他首先拿起那枚土黄色石珠。石珠入手温热沉重,仿佛托着一座小山。神识探入,顿时一股精纯浩瀚的“戍土本源精气”涌入体内,快速滋养着他受损的本源和经脉!同时,石珠内还蕴含着一篇名为《戍土真解·基础篇》的功法要诀,是系统阐述戍土之道修炼法门的基础典籍,正好弥补了他传承信息零散、缺乏系统指导的短板!
“好东西!”林枫大喜,这石珠既是疗伤圣品,又是功法传承,价值无量。
接着,他拿起那淡金色卷轴。展开一看,上面并非文字,而是一幅复杂玄奥的立体阵法图,图旁有一些古老的注解。天机子凑过来一看,惊呼出声:“这是……‘九宫戊土镇魔大阵’的部分阵图?!虽然是残缺的,但等级太高了!这阵法要是布置出来,足以镇杀战尊!”
林枫点头,将卷轴收起。阵法他不擅长,但可以给天机子研究,或日后寻找阵法大师合作。
最后是那冰蓝色令牌。令牌非金非玉,正面刻着一个“巡”字,背面是复杂的冰原山川纹路。林枫注入一丝灵力,令牌微微一亮,传递出一段信息:持此“巡守令”,可在此遗迹外围部分区域(非核心禁地)通行无阻,并可临时调用部分遗迹基础防御阵法。
“看来是身份凭证和权限钥匙。”林枫将令牌也收起。
三样东西获取完毕,祭坛光芒缓缓黯淡。对面的三个出口,其中一个(右侧)的门户上,亮起了一个淡淡的“巡”字印记,与令牌呼应。
“看来,持令可以从这个门走,应该是相对安全的‘巡守路径’。”林枫道。
“那咱们现在去哪?继续探索,还是先找个安全地方让你恢复?”天机子问。
林枫略一沉吟,看向另外两个没有标记的出口,又感应了一下玄黄道种对左侧第二条甬道(之前岔路口)方向的持续呼唤。
“富贵险中求。”林枫目光坚定,“先去‘巡守路径’看看,熟悉环境,寻找可能的资源点或安全屋。之后……再去有呼唤感的方向探一探!”
他有一种预感,那呼唤之地,才是这处遗迹真正核心所在,也可能是戍土先辈留下真正传承或使命线索的地方!但那里,必然也更加危险。
三人踏入标记“巡”字的出口。这条通道果然平稳许多,两侧不时出现一些小型石室,有的空置,有的存放着一些早已失效的丹药、腐烂的材料、或生锈的普通兵器,价值不大。但也偶尔能找到一两块尚未完全失去灵气的冰属性灵石或特殊矿石,被天机子乐呵呵地收起。
通道蜿蜒曲折,似乎环绕着山腹修建。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再次出现一个较大的洞窟。洞窟内竟有一汪脸盆大小、散发着氤氲白气的乳白色池水!池水上方,凝结着几根晶莹剔透的冰钟乳石,尖端偶尔滴落一滴乳白液体,落入池中,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这是……‘万年冰髓乳’?!”天机子激动得声音都变了,“疗伤圣品!能修复经脉暗伤,滋养神魂,甚至提升冰系灵根品质!这么大一池!发了!这次真的发了!”
林枫也目露惊喜。这冰髓乳对他恢复伤势、稳固刚刚获得的戍土传承有极大好处!
然而,就在他们靠近池边,准备收取时——
“嘶嘶——”
洞窟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声!紧接着,四条通体冰蓝、近乎透明、唯有双眼猩红如血的巨蟒,缓缓游出,拦在了冰髓乳池前!它们体长超过三丈,水桶粗细,身上覆盖着细密的冰晶鳞片,散发出冰冷而凶戾的气息,每一条,都堪比战灵后期!
“冰髓玄蛇!还是四条!这东西不是早就绝迹了吗?!”天机子脸色发白。
冰髓玄蛇,据说是以冰髓为食的异种妖兽,天赋冰寒剧毒,身躯坚硬如玄冰,极难对付。
“看来,好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林枫握紧了拳头,玄黄母气再次升腾,“天机子,布阵限制它们行动!旺财,配合我,先解决一条!”
大战,一触即发!
而与此同时,在遗迹之外,千刃冰谷的入口处。
各色流光不断降落,一道道强横的身影出现在那刚刚稳定下来的、散发着冰土双色光芒的遗迹入口光门前。
孙无极、寒寂、血鸦堡独眼老者、以及其他势力的强者,尽数到场,望着光门,眼神炽热而贪婪。
“入口已经稳定,但似乎有禁制限制,战尊以上无法进入,战尊以下,每次进入人数似乎也有限制,且会随机传送至遗迹不同外围区域。”有人探查后回报。
“战尊无法进入?”孙无极皱眉,随即冷笑,“无妨,战尊之下,我孙家儿郎亦是无敌!孙武、孙烈,你们带人先进去!找到那林枫,夺回玉简和传承!若遇其他人阻拦……格杀勿论!”
“是!”两名孙家战灵巅峰长老领命,带着一队精锐,率先冲向光门,身影没入其中。
“冰魂谷所属,进入!”寒寂也冰冷下令。
“血鸦堡,进!”
其他势力不甘落后,纷纷派遣精锐进入。
光门不断闪烁,吞噬着一批批修士。
一场更为残酷、激烈的遗迹争夺战,即将在这远古的冰封之地,全面展开。
而此刻,正在与冰髓玄蛇激战的林枫,尚不知晓,更多的猎手,已经踏入了这片古老的猎场。
他的玄黄之道,能否在这危机与机遇并存的遗迹中,杀出一条血路,真正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