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陈宇默却先开了口：“这杯敬维修工，那我下次得带工具箱来录节目了。”
夏初冉手里的水杯还没放下，一听这话差点呛到。她抬眼瞪他：“你还真打算现场拆机器？”
“有备无患。”陈宇默一本正经，“万一空调坏了，我不能看着大家热着。”
何晴笑出声，把矿泉水瓶往茶几上一放：“你这人设立得挺稳啊，修车的还兼心理辅导。”
“职业不分贵贱。”他说，“而且我觉得咱们这个组合挺完整——有人负责制造问题，我负责解决问题。”
柳如烟低头翻本子，嘴角微微翘了一下。
夏初冉立刻接话：“那我就是那个专门制造问题的。”
“不用专门。”陈宇默摇头，“自然流露就行。”
这句话刚落，几个人都笑了。刚才那种刚认识的生分劲儿，好像被风吹走了一半。
大厅里的音乐换了首轻快的，节奏刚好能让人跟着晃脚尖。没人再盯着白板看，也没人低头玩手机。空气里那股紧绷感彻底散了。
陈宇默转头看向夏初冉，声音压低一点：“还记得大一迎新晚会吗？你主持串场，结果忘了下一段词。”
夏初冉眉毛一挑：“你提这干嘛？”
“全场鼓掌给你救场，你还说‘别拍了，再拍我也不会返场’。”他模仿她的语气，“结果底下喊安可，你脸都红了。”
她伸手推了他一下：“谁让你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那天你穿的是条蓝裙子，站在台上像只乱飞的蝴蝶。”话出口他自己愣了一下，没想到会说得这么具体。
夏初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笑意在眼睛里停了几秒。
“所以你现在当主持人，是不是早就预演过这一幕？”他问。
“那你上恋综，是不是也预演过怎么用段子拉好感？”她反问。
“没有。”他坦白，“就准备了三条，第一条用了，剩下两条还在加载。”
“加载成功了吗？”何晴插进来。
“目前运行稳定。”他点头，“用户反馈良好。”
何晴笑了笑，靠回沙发背：“你还真把自己当程序了。”
“不然呢？”他说，“人生不也是不断调试的过程？”
这话让何晴顿了一下。她原本只是随口接话，现在倒认真看了他一眼：“你也看这种剧？”
“哪类？”
“就是那些讲都市男女关系的。”她说，“动不动就误会分手，三年后重逢孩子都上小学了。”
“看过。”陈宇默点头，“前两天刚刷完一部，女主明明喜欢男主，非要说‘我们只是朋友’，结果男主信了，转身娶了女二。”
“然后呢？”柳如烟抬起头。
“然后女主抱着孩子在雨里哭，字幕打出‘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他叹了口气，“太狠了。”
“你觉得她活该吗？”何晴问。
“不。”他说，“她只是不敢说真心话。很多人都是这样，怕说了反而连朋友都没得做。”
屋里安静了一瞬。
何晴轻轻点头：“这话说得倒不像个搞笑的人。”
“我不是只会搞笑。”他说，“我只是觉得，开场太沉重，大家都不好受。”
柳如烟合上本子，放在腿上：“你刚才说调试人生，那我们现在算不算在测试新版本？”
“必须算。”陈宇默说，“而且还是多人联机模式。”
“希望别出bug。”她说。
“出了我也修。”他笑，“收费一瓶水。”
夏初冉举起瓶子：“那我先预定一个售后服务包。”
“打包送暖风机。”陈宇默接得快，“专治冷场。”
三人又笑起来。这次笑声更松，像是已经熟了几天的老朋友。
陈宇默发现，自己不再去想“接下来该说什么”，而是真的在听她们讲话，顺着话题往下走。有时候一句话说完，他会等别人反应，而不是急着抢下一个梗。
这种感觉很不一样。
他扭头看柳如烟：“你刚才在画什么？速写吗？”
她犹豫了一下，把本子转过来一点。纸上是几个人围坐的轮廓，线条简单，但能看出是谁。
“我在试着抓神态。”她说，“你们说话的时候表情变化很快。”
“我能入镜吗？”他问。
“那你得摆个学霸pose。”她抬眼看他，“比如扶眼镜，或者皱眉思考。”
“我没有眼镜。”他说，“但我可以假装在解一道难题。”
他故意板起脸，手指抵着太阳穴，眉头锁成一团。
柳如烟笑了：“像极了考试时突然发现复习错重点的样子。”
“太真实了。”夏初冉拍大腿，“他上次高数补考前夜就是这表情。”
“那门课最后过了吗？”何晴问。
“过了。”陈宇默松开脸，“靠同学押题押中了两道大题。”
“所以说你不是学霸？”何晴挑眉。
“我是努力型选手。”他纠正，“成绩还行，但绝对不算顶尖。”
“可你给人的感觉挺聪明的。”柳如烟说。
“那是装的。”他坦白，“紧张的时候就讲笑话，别人一笑，我就觉得自己站住了。”
这话一出，屋里安静了些。
夏初冉看着他：“其实你不用每次都扛住气氛。”
“我知道。”他说，“但现在这样挺舒服的，我说，你们听，也能接得住。”
何晴点点头：“至少你不说假话。”
“假话累。”他说，“而且迟早会被拆穿。”
柳如烟翻开新的一页，轻轻画了一条线：“我觉得你能让大家放松下来。”
“那你呢？”他问，“你现在放松了吗？”
她笔尖顿了顿，抬眼看他：“比十分钟前好一点。”
“进步了。”他笑，“说明我的服务有效。”
夏初冉忽然站起来，走到他们这边坐下：“别光顾着夸他，咱们也得搞点新花样。”
“什么花样？”何晴问。
“比如……如果每个人都有隐藏身份。”夏初冉环视一圈，“就像电影里那样，表面是个嘉宾，其实是卧底、特工，或者外星人。”
“我先来。”陈宇默举手，“我是学校保安，每天巡逻是为了找一本丢失的课本。”
“什么课本？”柳如烟问。
“《如何向暗恋对象表白而不被拒绝》。”他说，“据说是全校失传的秘籍。”
“那你找到了吗？”何晴笑。
“还没有。”他摇头，“但我怀疑在某个女生书包里。”
夏初冉指着自己鼻子：“别看我，我当年可是直接冲上台告白的。”
“我记得。”陈宇默说，“体育课代表，篮球场边，全班起哄。”
“结果呢？”柳如烟好奇。
“他跑了。”夏初冉耸肩，“鞋都跑掉一只。”
“后来呢？”何晴问。
“后来他转学了。”她说，“听说是因为社死太严重。”
“那你现在还想试一次吗？”陈宇默问。
“不想。”她摇头，“我现在只想找个能接住我情绪的人。”
这话落下，屋里的笑声淡了些，取而代之是一种淡淡的认真。
陈宇默没接梗，只是点头：“这种人不好找。”
“那你呢？”夏初冉反问他，“你的隐藏身份是什么？除了保安。”
“我是深夜电台主持人。”柳如烟忽然开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
“每晚十一点，播一档叫《未寄出的信》的节目。”她声音轻了下来，“听众写信来诉说心事，我念出来，但从不回复。”
“为什么？”何晴问。
“因为有些话，说出来就够了。”她说，“不需要答案。”
屋子里静了几秒。
陈宇默轻声说：“那我现在申请连线。”
“你说。”她看着他。
“主播你好，我有个问题。”他语气认真，“如果一个人一直不敢表白，是因为怕失去朋友，该怎么办？”
柳如烟沉默片刻，开口：“告诉他，真正的友情，不会因为一句喜欢就消失。”
陈宇默点头：“谢谢主播，我收到了。”
何晴看着他们两个，忽然笑了：“你们俩这互动，可以直接剪进预告片了。”
“那我来一个现实点的。”何晴坐直身体，“我的隐藏身份是狗仔记者，混进节目只为挖猛料。”
“比如？”夏初冉问。
“比如某位男嘉宾其实偷偷练瑜伽。”她瞄了陈宇默一眼。
“我确实练。”他承认，“宿舍楼下空地，每天早上半小时。”
“为了塑形？”夏初冉惊讶。
“为了清醒。”他说，“起床困难户的自救方式。”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柳如烟问。
“随时欢迎。”他笑，“不过得早起。”
“我可以试试。”她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伸出手，“合作达成。”
柳如烟犹豫了一下，伸手和他轻轻碰了下掌心。
温度很真实。
夏初冉看着他们，忽然说：“我们四个，干脆组个队得了。”
“什么队？”何晴问。
“就叫‘真实联盟’。”她说，“不演，不说假话，也不怕尴尬。”
“我加入。”陈宇默举手。
“我也是。”何晴说。
柳如烟点点头：“我想看看，真实能走多远。”
陈宇默拿起水杯，轻轻碰了下茶几：“为真实干杯。”
三只杯子陆续靠上来。
碰在一起的时候，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窗外阳光斜照进来，落在地毯边缘。柳如烟的本子摊开着，最新一页画了四个人围坐的场景，其中一人正举起杯子，笑容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