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21:00-23:00)正。
“第一队!盾阵前进!弓手掩护!”赵锋的声音嘶哑却坚定。
五百名刀盾手举起蒙着牛皮的木盾,组成紧密的方阵,踏着沉重的步伐,开始向府衙大门推进。
他们的任务很简单:试探敌军最后的弹药储备和火力点的猛烈程度,寻找火力薄弱位置,为后续主力的冲击标定主进攻方向。
府衙方向,又恢复死一般寂静。
四周的防御工事、高墙之后,仿佛空无一人。
死尸堆成的数道矮墙因影响守军的视界已蔡水凤的人马已被清理掉。
就在盾阵进入百步距离时,府衙高墙和临街的望楼之上,骤然响起一片机括之声!
“咻咻咻——!”
并非密集的箭雨,而是精准、强劲的弩枪!儿臂粗的弩箭带着恐怖的动能,轻易地撕开了木盾,将后面的士兵连人带盾钉在地上!
盾阵顿时出现了一片混乱,前排的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纷纷倒地。
后面的士兵见状,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打前锋的牙将赵锋见状,大声吼道:“稳住!不要乱!弓手压制!”
弓手们迅速反应过来,纷纷搭箭上弦,朝着府衙高墙和望楼之上射去。然而,那些弩枪手十分狡猾,躲在工事之后,弓手的箭矢大多落了空,只有少数几支射中了工事的边缘,溅起一阵尘土。
二十步!
与此同时,十几枚黑点从墙后抛出,划着弧线落向盾阵后方。
“散开!是手投雷!”军官凄厉的预警淹没在爆炸声中。
“轰!轰轰!”
“轰轰轰!”
“轰轰轰轰!”
……
铁壳包裹的火药弹在人群中炸开,破片四射,瞬间清空了一小片区域。阵型开始混乱。
赵锋心头一沉。
敌军没有浪费弹药进行覆盖射击,而是精准、节制地使用远程武器,最大化杀伤效率。这指挥者,是个极其冷静的老手。
“第二队三千人、第三队三千人!从左右两翼压上!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赵锋果断下令。试探已无意义,必须靠兵力优势硬啃。
更多的士兵如潮水般涌向府衙。然而,府衙紧闭的大门两侧,以及一些被改造过的临街店铺窗口,突然推出了几门轻型前膛炮和那可怕的轰天炮!
“轰——!”
一声与弩箭、手雷截然不同的巨响震撼了战场。
轻型前膛炮发射的霰弹如同死神镰刀,将冲锋的队列扫倒一片。而轰天炮射出的火药包,则在人群最密集处凌空爆炸,威力远超手雷。
第一波进攻,在付出近千人伤亡的代价后,如同撞上礁石的浪头,碎裂退却。未能接近府衙外墙二十步内。
第一波的鲜血还未凝固,赵锋赤红着眼睛,发出了第二道命令。没有时间休整,必须用连续不断的进攻压垮敌人!
这就是车轮战战术。
“全军压上!分四路!每路三千人,填平他们的壕沟!用人命填也要填出一条路来!”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一万二千生力军(同样混编正规军与壮丁)发出震天的吼声,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同时向府衙发起了决死冲锋。这就是“雷霆扫穴”的精髓——不惜代价,多路强攻。
府衙内的抵抗,也骤然升级。
女将蔡水凤站在府衙最高的大堂屋顶,娃娃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眼神冷冽如冰。她手中的令旗不断挥动。
“东面,敌军密集,轰天炮一发!”
“西面,轻型炮和野战炮换霰弹,五十步齐射!”
“弩手,自由点杀持旗者、军官!”
“预备队一千人上墙,决不能让一人攀上来!”
她的命令清晰、果决。她的弹药储备的确不多了,要用在敌军最密集的地方尽快击垮他们地冲锋,挫伤他们的锐气,快点溃逃。
轰天炮和轻型炮成为了战场节奏的掌控者,每一次轰鸣,都在襄阳军密集的冲锋队列中撕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弩手则精准地狙杀着试图组织阵型的军官和勇士。
在重奖的激励下,这次襄阳军展现了惊人的勇气。
士兵和壮丁们踩着同伴的尸体,疯狂向前。
赵锋组织的三千敢死队,抱着沙袋、门板,嘶吼着冲向敌军设置的街垒和障碍,用身体为后续部队开辟道路。
许多人还未靠近,就被弩箭射倒,或被手雷炸飞。尸体层层叠叠,鲜血染红了每一寸青石板。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襄阳军在用人数消耗着守军的储备不多的弹药和体力,而守军则在用精准的火力消耗着襄阳军的有生力量和人海攻势的士气。
第二波进攻,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襄阳军又一度攻至府衙东侧院墙下,甚至架起了梯子,但都被蔡水凤亲自率领的预备队用长枪、手投天雷弹硬生生打了回去。
一万二千人,再次伤亡三成,遗尸累累,被迫撤退。
战场暂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有伤兵的哀嚎此起彼伏。而身后的南门的炮声越来越密集。
赵锋看着身边仅存的、人人带伤、眼神中已充满恐惧的部队,知道第三波进攻将是最后一搏。他将最后能拼凑起来的五千人(其中壮丁比例已很高)再次分为两波,准备进行不间断的连续冲击。
士兵们的脸上已看不到斗志,只有麻木和恐惧。冲锋不再有章法,更像是在军官驱赶下走向刑场。
“将士们!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襄阳存亡,在此一举!随我杀!”参军李默亲自提刀,发起了冲锋。
然而,此时的襄阳军,体力和意志都已接近极限。而府衙内的守军,虽然同样疲惫,弹药消耗巨大,但凭借着工事和依然有效的指挥,抵抗依然顽强。
第三波攻击的惨烈程度达到了顶峰。
面对守军似乎永不停歇的火力(蔡水凤已下令节约弹药,用弓弩和近战为主),襄阳军的冲锋浪潮在距离府衙三十步到五十步的“死亡地带”被死死挡住。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形成了新的障碍。
守军的抵抗依旧高效而冷酷。弹药虽消耗巨大,但打击更加精准。箭矢专射军官,手雷投向密集处。当冲锋的人浪再次撞在那道似乎不可逾越的火力网上,飞溅起漫天血雨。
一刻后,守军的火力慢慢弱了下来……
火炮不再轰鸣,射出的木羽箭越来越稀疏,扔出去的手投雷寥寥无几。
终于熬到守军油尽灯枯了!
襄州军士气大振!
当有八百多人又冲到高墙下开始强攻时,突然墙上喷出数十条四五丈长的火龙烈焰,如活物般卷着噼啪火星扑向爬墙的人群。
蔡水凤终于祭出她不太愿意使用的武器——猛火油龙的守城版——便携式火焰喷射器。钟鹏举早期很依赖的火攻武器。
前排的士兵来不及惨叫,甲胄便被火焰舔舐得通红炸裂,毛发皮肉瞬间焦糊;后续梯队被这道火墙拦腰截断,奔逃者自云梯失足坠落,未及转身者已被火舌缠上,在浓烟中蜷成扭曲的火团。
火龙喉间轰鸣声不绝,火柱随龙身转动横扫墙下的密集阵列,木梯遇火即燃成火炬,盾牌在高温中变形蜷曲,原本喧嚣的前线,转瞬只剩火焰啃噬器物的滋滋声,与火海中零星的濒死哀嚎。
目睹这一刻冲锋士兵们的勇气终于被耗尽。当看到冲在前面的人被火焰吞噬,而那道府衙围墙依然如同天堑般无法逾越时,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
“退啊!”
“打不过!他们是妖怪!”
“快跑!”
不知谁先喊了一声,幸存的士兵和壮丁们终于崩溃了,丢下武器,转身向后逃窜。任凭赵锋如何怒吼、斩杀逃兵,都无法阻止这雪崩般的溃退。
最后赵锋和李默带领督战队合力连斩十数人也无法阻止。
第三波进攻,在更短的时间内,以更彻底的崩溃告终。
此时,南门被炸穿,塞满了门洞里的障碍物——石头、沙包和泥袋被搬走(火炮打不穿),两侧的城墙终于被轰塌三丈多阔的缺口!
从樊城渡江赶来增援的两千骑兵在两个女骑兵团长的带领下正要从洞穿的南门冲进来,突然从内城里面响起海啸般的叫声,成万人从里面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