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这自信,这杀伐决断,真不愧是!
太阿,有几成胜算?曹操完全明白了陈渡的盘算。
盐田和细盐根本藏不住。
陈渡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这两样东西——
一是彻底剿灭黄巾余孽管承和管亥;
二是给青州的盐打个响亮的招牌;
三是故意引来公孙瓒麾下的田楷、刘备等人,打败他们,告诉全天下——青州的盐,谁也别想碰!
眼下最关键的疑问在于,陈渡究竟有多少胜算能一次性实现这三个战略目标?
西线公孙瓒率军进犯,兵力预估不少于一两万之众。
北境管承跨海来袭,其部众约有三四万人。
东线管亥包围临菑城,极可能调集全部黄巾妇孺残兵围城,数量难以估量。
而陈渡竟提议将所有精兵调往临济盐田,仅留数千老弱驻守临菑?
这是在唱空城计?
曹操虽信任陈渡的才能,但仍希望获得确切数据来坚定信心。
九成九。陈渡谨慎地留下余地。
......
......
......
鲁肃从震惊中回神,正欲开口询问。
上次军事会议上明明强调过行险计必须准备败局应对方案。
那这次军师布局的应急预案在哪?
莫非在这位军师眼中,九成九的胜率已不属险招范畴?
我明白诸君顾虑。陈渡仿佛洞悉众人心思。
此计确属兵行险着。
我们本可徐徐图之,逐步收服青州黄巾与豪强;
盐业扩张亦可稳扎稳打,不必置身险境招致四方觊觎。
但我能断言此计必成。
既有一举定乾坤之机,何须拖延?
诸君莫要效仿,我与诸位终究不同。
鲁肃、程昱、徐庶三人目光交汇,震惊之色愈发浓烈。
这话实在刺耳!
与诸位不同这种话竟能当面直言?
可偏偏...
陈渡确有这般资格。
他们自忖策划不出讨董时的连环奇谋,立下旷世功业。
更想象不到借助潮汐之力焚天煮海的壮举。
最不敢以弱势兵力三面迎敌,遑论用三千老弱守空城。
一则欠缺才能,二则曹操不可能给予他们同等信任。
见陈渡如此笃定,虽未成事实,三人已尽消疑虑。
曹操亦不再犹豫,依计行事。
【惑世】特质持续影响着众人,使陈渡的计策总能获得拥护,省去诸多周折。
......
五日后,青州数百豪族代表齐聚临济盐田。远望如雪山般连绵的盐堆,眼中交织着震撼与欲望。
虽未能近观,但当曹操展示雪晶般的细盐时,全场瞬间沸腾。
众人以为盐田所产,不过是寻常粗盐。
曹操立于数百人前,朗声宣告:
即日起,本州牧将独掌青州盐铁之利,他人胆敢染指,必诛九族。然念及旧情,特许尔等贩盐外州,唯青州境内,唯我曹氏可营此业。
在场豪强皆暗笑其狂妄。
区区一纸空文,便要我等拱手相让盐铁暴利?还要替你跋山涉水销往他州?
痴人说梦!
众人归去后,纷纷辟小盐田试制。
未几便惊觉,所出皆为味苦难咽之粗盐,与自家土法所制无异。
好个曹阿瞒!
竟藏提纯秘术不宣?
管承大哥,不若联手做了这新来的雏儿,夺其秘术?
有此细盐技艺,何愁金银不尽?
届时大哥坐拥此术,号令天下亦非难事!
管承抚掌:妙计!吾率水师奇袭海坞,尔等陆路合围临菑城,夺其八百万石军粮!
青州豪强遂与黄巾渠帅管氏兄弟盟誓:
弑曹夺粮,攫取秘术!
盐田秘闻既泄,便似野火燎原。
那纸禁令伴着细盐传闻,旬日间随千里快马震动九州。
袁本初焦灼如困兽。
五月间曾密遣张岐献伪玺于刘虞, ** 帝位。
真玺仍藏袁氏袖中。
无非是既畏首畏尾,又觊觎大位——欲推刘虞试水,观天下反应,再谋后动。
倘若天下人全无动静,或是群雄并起皆欲称帝,袁绍这四世三公出身、门生故吏满天下的显赫身份,再站出来争夺帝位也不会有太大阻力。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太过明显,惹恼了刘虞——这位幽州牧可不愿做袁绍的棋子。
只见刘虞振臂一呼,短短两月内竟凭空变出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南推进。
整整十万!
袁绍彻底懵了。
他原以为刘虞在幽州根基浅薄,不过是个空架子。毕竟当初公孙瓒代表幽州参与讨董联盟时,仅带了一万余兵马。
谁曾想,刘虞在幽州竟有如此惊人的号召力?
两月募兵十万?!
莫非是撒豆成兵的神仙手段?!
当年讨伐董卓时,这十万大军何在?!
好个刘虞,分明是藏着私心要做土皇帝!
可恨!
整个冀州上下,从袁绍到谋士团,无人能料到刘虞在幽州的影响力恐怖如斯——这简直比天子诏令还管用!灵帝在位时都未必能从幽州调出十万兵马!
此刻袁绍才惊觉:自己竟被这伪君子利用了。
他这冀州牧的位子还没捂热,北境与幽州接壤的常山、中山、河间、渤海四郡国便已尽数献城投降(历史上赵云便是在此刻投奔公孙瓒,反被嘲讽见风使舵)。
袁绍本是渤海国相,讨董后自封冀州牧。惊恐之下,他竟将渤海相印交给公孙瓒之弟公孙范,想求公孙瓒网开一面。
求求你别再南下了!
谁知公孙范接印后直奔渤海就任,转头就与兄长合兵南下,誓要诛灭袁绍。
至此,袁绍终于抛却幻想,明白唯有背水一战。
他猛然想起骁勇善战的结义兄弟曹操,当即修书命其搁置东面黄巾军,渡河袭击公孙瓒侧翼。
不料曹操的回信未至,其盐田出产雪花细盐的消息与那道 ** 却先传到了冀州。
曹孟德怎会蠢钝至此?!
袁绍舔过细盐后非但毫无欣喜,反觉痛心疾首,扬手打翻盐碗怒骂:
愚不可及!
(
**北方战局风云变幻**
谋士沮授、田丰、审配、荀谌、郭图等人沉默不语,与袁绍同样心绪难平。北方十万大军溃败,四郡接连归降的消息,令众人如坐针毡,心中惶然。
他们将一线生机寄托于曹操,盼望这位曾在讨伐董卓时缔造传奇的猛将能伸出援手。然而曹操竟如《左传》中怀抱黄金招摇过市的孩童,自寻祸端!如今莫说渡河协助抵御公孙瓒,他能不求袁绍已是万幸。
“莫非……曹孟德是故意引青州黄巾与豪强入彀,再一举歼灭?”沮授忽然开口,提及陈渡之名。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神色各异,或默然沉思,或低声议论。若论陈渡昔日讨董时剑走偏锋的诡谲谋略,此计未必不可能。
荀谌摇头道:“时移世易。当年陈渡无牵无挂,自然能行险招。而今曹操需分兵镇守临济盐田与临菑粮仓,仅有两三万兵力,岂有余力供他施展?更遑 ** 孙瓒十万大军南下,曹操腹背受敌——盐田之利传遍天下,公孙瓒岂会错过?曹孟德……命不久矣。”
他暗自叹息。原以为曹操可制衡袁绍,未料二人皆将葬送于公孙瓒之手。那个莽夫竟得刘虞倾囊相授兵权,简直荒谬!
满堂唯余低声议论与零星叹息。
(
**
曹操的处境愈发艰难,行动大受限制,昔日的奇谋妙计再难施展,如今只剩被动防守。
“依我看,曹孟德简直愚不可及,什么奇策妙计,妄想一网打尽?”郭图满脸愠色,对曹操未能替袁绍效力极为不满,言辞间尽显轻蔑。“阉宦之后终究上不得台面,不过侥幸胜了一仗罢了。他懂什么人心?懂什么权术?懂什么治国之道?那道禁令简直荒唐可笑!”
袁绍闻言勃然大怒,厉声喝道:“曹孟德岂是你能辱骂的?滚出去!”他指向殿门,呵斥郭图立刻离开。在他眼中,曹操只能由自己评说,旁人岂配置喙?
郭图愣在原地,脸色涨红,显然未料到袁绍会因曹操与他当众翻脸。他冷哼一声,愤然甩袖离去。
见郭图真的走了,袁绍又有些后悔,急忙伸手想挽留:“公则且慢……”然而郭图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殿内众人窃窃私语,不少人也认同郭图的看法。毕竟盐田与细盐一事太过惊人,足以令天下人趋之若鹜。若曹操稍有理智,定会暗中发展势力,而非将此秘密公之于众,更不会颁布那道可笑的禁令。
可曹操偏偏反其道而行,尚未在青州站稳脚跟,便迫不及待暴露自己手握宝山的事实。此举无异于稚子怀金行于闹市,怎能不引人觊觎?
如今天下皆知,仅有两三万兵马的青州牧曹操坐拥两座盐田,谁还会顾忌他昔日的讨董之功?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无人能不动心。
无论是黄巾余党、青州豪强,还是公孙瓒,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若非公孙瓒十万大军牵制,恐怕袁绍自己也会按捺不住,率兵前往分一杯羹。
这宝山,绝非曹操能独占的。
袁绍独坐殿中,神色颓然。他无法断定谁对谁错——是曹操真的愚蠢到以为禁令能阻止青州人卖盐?还是他另有深意,欲借此将青州势力一网打尽?
但眼下,似乎已无关紧要了。
即便曹操与陈渡当真神机妙算,能以非常手段荡平青州黄巾与豪强,面对公孙瓒十万大军骤然南下的变数,恐怕也束手无策。
如今我坐拥四万精兵,掌控冀州南境,尚且要对公孙瓒退让三分,何况兵微将寡的曹操?
无论曹操出于何种考量,此番恐怕在劫难逃。
若曹操兵败,让公孙瓒夺了盐田与细盐炼制之法,我还有生机可言?
唉......
想到败亡结局,袁绍喉头发紧,又发出一声长叹。
眼前尽是绝路。
......
兄长且看。荀谌神情凝重,将一只瓷盏推到荀彧面前。
盏中晶莹如雪的物事令荀彧指尖一顿。他先轻嗅,又沾了些许细品,忽而瞳孔微震:
接连尝试两次后,他连声追问:从何处得来?为何这般纯净?竟无半点苦涩?
听罢荀谌解释,荀彧倏然变色:曹孟德竟如此鲁莽!
室内静得渗人。
又是蛮力破局之法。荀彧忽然冷笑,定是陈渡的手笔。
可这般行险,难道次次都能侥幸?即便他能剿灭青州势力......
公孙瓒十万大军渡河南下,必分兵直取盐田。他陈渡莫非连这也能预料?
纵使料中,凭他那两三万士卒,八百万石粮草,如何抵挡?
思绪及此,荀彧只觉曹操已陷绝境——除非弃青州而逃。
但刚得了盐田这聚宝盆,又颁布禁私盐令的曹操,怎可能轻易放手?
哈......沉默良久,他突然笑出声来。
荀谌诧异:兄长为何发笑?
笑我杞人忧天。荀彧摇头自嘲。
(
标题:《风云际会》
案几前,那双方才还谈笑风生的手已重新执笔疾书,墨痕在绢帛上蜿蜒如游龙。荀彧垂首凝神,唯闻笔锋刮过纸面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