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是这般看似荒唐的计策,当年救了齐桓公的性命,助他最终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也正是这看似荒谬的计策,让原本就所剩无多的西凉军士,又折损了三四成。
如今营寨已完全陷入混乱。
唯有等吕布斩杀那领头的敌将,才能逐渐稳住局面。
董卓骇然道:
为曹操出谋划策之人,当真是不择手段。
竟用区区百余名死士,换来我军数千伤亡。
沉默片刻,董卓忽然眉头紧锁,似有所觉。
可他们图什么?
这些死士终究难逃一死,除了伤我些许士卒,他们又能得到什么?
这般不计代价,究竟有何深意?
他们是在以小搏大,目标绝非普通将士。李儒望着营中纵横往来的敌骑叹息道,依我看,他们是冲着主公来的。
取我性命?董卓先是一惊,继而冷笑。
就凭这点人手,也想取我首级?
此人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董卓语气森然,杀意凛冽。
话音刚落,董卓心头忽地一颤。
一股莫名的危机感骤然袭来。
他略一思索,猛然睁大双眼!
仿佛暗处有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他不及细想,仓促转身!
电光火石间!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骤然杀出!
那悍将手持巨斧凌空跃下,宛若凶兽扑食般直取董卓!
轰——
典韦重重落地。
尘土飞扬。
董卓呆望着眼前这尊凶神。
随即低头看向自己。
只见从脖颈到左肩,小半个身子已被斜斜斩断。
全场震骇。
不知所措。
(以下为
天地为之凝滞。
典韦刀锋所及之处,时空仿佛冻结。
董卓盯着地上那截包裹在破碎铠甲里、沾满鲜血的陌生躯干,瞳孔剧烈收缩。
剧痛如野火般轰然席卷全身,董卓的面容瞬间失去血色,眼中光芒倏然涣散。伴随着雷霆般的痛吼,他踉跄跪地,仅靠长刀支撑残躯。
主公!李儒目眦欲裂,嘶吼着冲向典韦,却被一脚踹翻在尘埃中。
正与赵云缠斗的吕布猛然转头。当董卓残缺的身躯映入眼帘时,这位战场悍将竟如遭雷击。赵云趁机刺出长枪,血色锋芒穿透腹甲。吕布却恍若未觉,赤红着双眼嘶喊:义父!调转马头便向血泊中的身影冲去。
(
董卓的知遇之恩,吕布铭记于心,他真心渴望报答这份恩情。
然而赵云岂会让吕布轻易脱身?
陈渡下达的命令十分明确——拖住吕布,为典韦争取时间。
“背主之徒休逃!”
吕布拨转马头欲走,赵云却无需调整姿态。
银枪如电,再次直取吕布咽喉。
吕布 ** 得无路可退,眼中含恨,却只能咬着牙继续与赵云厮杀。
尽管身上带伤,但面对狂暴状态的吕布,赵云仍遭遇了生平最凶险的恶战......
董卓强忍撕心裂肺的剧痛,仅剩的独手紧握刀柄,硬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
数名死士怒吼着扑向典韦,誓要为主复仇。
可典韦 ** ,任凭刀砍斧劈。
双层铁甲护体,这些攻击连他的防御都破不开。
他漫不经心地挥动巨戟。
每次扬起,必有一名死士当场毙命——或被拦腰斩断。
他完全无视这些攻击,宛如一尊钢铁铸造的魔神。
连斩二十余人后,地面已被残肢覆盖,连董卓那半截身躯都看不见了。
再无人敢靠近典韦十步之内。
除了董卓的少数死忠,目睹这恐怖场景的西凉士兵早已四散奔逃。
若西凉军阵型未乱,要破典韦防御其实不难——
只需用强弩抵近射击面门即可。
即便不射面门,近距离的弩箭也足以穿透重甲。
但此刻,西凉军已彻底崩溃。
而董卓的可怖模样,更令混乱雪上加霜。
董卓艰难环顾四周。
他终于明白,自己的气数已尽。
可是......
前半夜那巫师明明说:用九,群龙无首,吉。
吉从何来?
你......是谁?董卓榨尽全身力气,从灼烧般的剧痛中挤出声音。
典韦。
何时......
战鼓响起时,我就站在你帐外。典韦声音低沉。
他厌恶董卓。
但此刻不得不佩服这个敌人——
被腰斩还能坚持不倒的人。
值得给予最后的尊严。
你怎知......中军位置?董卓的声音渐弱。
李儒浑身是血地趴在地上,董卓那一脚已将他踢得半死不活。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典韦。
谷水边的哨兵告诉我的。典韦的声音像块生铁。
董卓皱起眉头。
李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衣襟上。他撑着胳膊支起身子,靠在那堆还冒着烟的焦炭上,突然发出一声惨笑:是...火把?
典韦这才垂眼瞥了他一下,下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
原来如此。董卓恍然,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血,我死得...不亏。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枯叶拂过地面。
动手吧。董卓仰起脖子,合上眼皮。
典韦的大戟刚举到半空,那双眼睛又突然睁开一条缝。
谁...让你来的?
典韦顿了顿:陈渡,字太阿。
陈...太阿?董卓气若游丝,没听过...
蔡邕的女婿。典韦难得补充道,本来没打算这么早杀你。
但你威胁蔡邕。
戟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典韦想起陈渡说这话时,手里还把玩着那枚染血的玉诀。
李儒突然浑身发抖:这一个月...那些毒计都是陈太阿?
典韦的鼻息喷出一声。
就为了...蔡邕?李儒突然癫狂大笑,笑声里混着血沫,就为了这个?!
董卓的嘴角抽搐着扬起。多可笑,他本想报恩的。当年在雒阳,只有蔡邕给过他半碗热酒。
今日我功成名就,便想带你一同享福。
你既不肯来,那我只好强求。
可陈渡并不知晓这些,他只知董卓扬言要灭蔡邕满门,这确实令蔡琰心生恐惧。
“好。”
“甚好。”
“蔡伯喈得了个好女婿!”
董卓用尽全力扯动嘴角,发出凄厉的笑声,染血的牙齿森然可见。
他终于明白,藏在曹操背后操纵全局的究竟是何人了。
“我之败,非兵不利!”
“来吧。”
言毕,董卓缓缓合上双眼。
引颈,待死。
往事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流转。
生命将尽时,他未曾忆起父母,未念及妻儿,更不曾想起入洛阳后那些荒唐放纵的秽行。
他紧闭的双眸中不是黑暗,而是猩红。
是自己的血。
是同袍的血。
是凉州大地的血。
这一生,我跋涉过千山万水,尝尽人间疾苦,才走到今日。
路途艰险,步步辛酸。
究竟是何造就了今日的我?
又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
是因我背弃朝廷吗?
或许是吧。
可我生来就是逆臣吗?
我想不是。
是你们,亲手扼杀了那个曾愿效忠朝廷的我。
难道凉州人生来就流着叛逆的血?
我想亦非如此。
是你们,生生断送了凉州归心的可能。
你们关东豪族,从始至终都蔑视我的存在。
你们汉室朝廷,永远将我凉州子民视为草芥。
关东之人见我如见卑贱奴仆。
汉室王公贵胄,更视我凉州军民为仇寇,三度欲将凉州割弃于疆域之外。
难道孝武皇帝与卫霍二将,千辛万苦打下的凉州疆土,在你们眼中就这般不值一提?
无人懂我。
更无人懂我身后千万凉州儿郎。
你们关东人,既不愿懂凉州,也不屑懂凉州。
你们仇视凉州,厌恶凉州。
你们高高在上,用傲慢的目光践踏凉州。
你们坚信凉州是大汉的毒疮,认定凉州已病入膏肓。
可这些,真是我的罪过?是凉州的罪过?
荒唐。
荒谬。
我本不愿为将,是你们断绝了所有退路,逼我执起了刀剑。
我此生最大的夙愿,就是能成为你们关东人的一员。
可你们何曾给过我这个机会?
凉州子弟的仕途之路,被你们堵得死死的。
凉州大地渴望休养喘息,你们却从不松手。
你们就像贪婪的水蛭,死死咬着凉州的血肉狂欢痛饮。
今日我不过是替凉州争一口气,替凉州儿郎喊出压在心头的愤懑!
这有什么错?
难道只许你们关东人开口,凉州人就该哑忍?
凉州人难道低人一等?!
你们关东人能当伊尹霍光,我们关西人就不配?
你们能坐龙椅,凉州人就活该跪着?!
也罢!
成王败寇罢了。
五十年沙场征尘,
满腔宏愿……说给山鬼听罢。
刺骨的山风呼啸而过。
董卓突然觉得颈间一凉——
整个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典韦扯下腰间布袋,麻利地裹住那颗滴血的头颅。
子龙!他举起血袋向赵云示意。
义父——!吕布的嘶吼突然变调。
方天画戟在他手中疯狂乱舞,却早已不成章法。
赵云并未趁机取他性命,一声呼哨便率众冲向寨门。
典韦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深坑。
临走时,他回头看了眼无头尸身——
那具躯壳仍拄着刀,倔强地立在风雪中。
在寨外与同伴汇合后,典韦终于卸下双层铁甲。
九十余骑向着函谷关飞驰,沿途出奇地安静。
但他们还是按计划撒下香喷喷的熟黑豆——
饿急的西凉战马,定然会为这点口粮停下脚步。
函谷关守军听闻是给关东诸侯的礼物,
竟痛快地打开了沉重关门。
天光破晓时——
洛阳城的烈焰燃烧一整夜后,在曹操与孙坚率领的近万士兵奋力扑救下终于熄灭。不同于函谷关外的动荡局势,洛阳城迎来了宁静的夜晚。
天刚破晓,曹操便起身前往校场与将士们互动。这已成为他每日固定的日程。他坚持与士兵同作息:一起晨跑、共进餐食、参与训练。士兵跑多久他就跑多久,士兵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亲自督导训练并嘘寒问暖。这般身体力行让将士们对他的忠诚与日俱增。
起初曹操对此颇为抵触,但当感受到近万将士发自肺腑的敬爱时,他竟渐渐沉迷其中。他开始重视士兵权益,倾听基层心声,体察士卒疾苦,着力解决实际问题。他摒弃表面文章,真正与士兵融为一体。
令他惊讶的是,士兵们见到他时表现得比获得金银 ** 更加激动。一个简单的问候或拥抱,竟比增加军饷更能赢得忠诚。这种奇妙的掌控感让曹操沉醉不已,他期盼麾下将领有朝一日也能体会这般滋味。
众将之中,夏侯惇与曹仁学得最快,而夏侯渊与曹洪最为抗拒。他们既不愿与普通士卒接触,也嫌这些琐事耗费精力。不同于永远干劲十足的曹操,他们更倾向于经营自己的私人娱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