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勇双全,心怀汉室。虽出身阉宦之家,但自己何尝不是娶了宦官之女?
此人缺点恰恰是成事的要件:过刚易折,却死不旋踵。
更关键的是,比起袁绍…曹操帐下尚无谋主。
反观袁绍——既要平衡颍川、南阳、河北三派,又试图互相牵制。
荀彧摩挲着断笔,暗叹:这优柔寡断,终将致命。
若要各方均沾利益,势必引发派系倾轧。
宽厚寡断,多谋难决,此乃荀彧对袁绍的定论。
然他深知,此非袁绍本性使然。
实乃袁绍欲平衡各方势力,必然导致的局面。
颍川乃韩国旧土,韩非子诞生于此,法家霸道之学在此生根发芽。
韩非师承荀子。
李斯亦师从荀子。
荀子有言:人性本恶,故需法度匡正。
荀彧家学渊源,承袭荀子门风。
其所修习,正是表里不一之术——外示儒雅,内藏法度;表面仁政,实则霸权。
乱世须行霸道。
乱世当施严刑。
乱世宜用权臣。
诸子百家争鸣不已,致使政令难归一统。
袁绍欲做乱世救主,所需非百家争鸣。
其需商鞅之才,李斯之能。
自己这所谓的王佐之才,在袁绍帐下既难为商鞅,亦难成李斯。
既已失守汜水,董卓定会提前迁都长安。
盟军攻破虎牢关之日,想必为期不远。
不知曹孟德还能否有令吾惊艳之举。
今夜当往谒曹操。
或许,便不再归来。
汝当好生辅佐袁绍。
荀谌恭声应答。
良久沉默。
兄长之意,是永不再返......
......
暮色苍茫。
酸枣中军营帐。
两骑于联军辕门外下马,疾步趋往中军大帐。
帐内诸侯推杯换盏。
虽探马未归,众人却不得不信,汜水关确已落入曹操之手。
曹操所述太过详实,断无虚构之理自取其辱。
众人或真或假地向曹操敬酒致意。
依孟德所言,攻克汜水全仗身后这位少年谋士?
袁绍听罢曹操叙述,目光频频投向其后。
他已隐约猜出,曹操口中的军师祭酒,正是身后这位年轻人。
那少年初入军帐时,便已引人注目。
名士 ** ,姿容俊朗乃必备之质。
此人眉目如画,英气内蕴,
纵不愿承认,较之己当年风采,恐犹有过之。
曹操颔首:正是。
在座不少诸侯的目光早在袁绍开口前就已聚焦在陈渡身上,暗自打量多时。听闻为曹操献计夺关者竟是此人时,众人难掩讶异。
席间暗流涌动,诸侯们交头接耳,揣测这是哪家贵胄子弟,竟如此不识时务与阉宦之后为伍。
陈留陈渡,字太阿。
青年拱手行礼,声线沉稳有度。
可是己吾陈咸公族孙?袁绍企图攀扯同乡之谊。
见对方含笑否认,又不死心追问:莫非浚仪陈修公族侄?
待再度遭否,这位四世三公的贵公子顿时语塞。
莫非己吾陈伯壹族人?张邈忍不住插言。
陈渡从容摇首:寒门孤士罢了。先祖曾任圉县宁陵尉,先父不过小小县吏。
袁绍当即眉头大皱,兴致阑珊。张邈轻叹一声,目露惋惜。
席间敬酒之风顿改,先前赞颂夺关妙计的溢美之词,此刻听来分外勉强。那令人拍案叫绝的奇谋,仿佛随着自报家门变得粗鄙不堪。
我道是谁,原是破落户。袁术在角落与公孙瓒窃语,这般下作手段,也配...
话音未落,探马疾步入帐:
报!汜水关确已易帜,城头尽是孙、曹旌旗!
满座诸侯神色各异。公孙瓒强撑冷笑:西凉军不过尔尔,倒让曹阿瞒白捡功劳。
“袁盟主,看来咱们得抓紧赶往虎牢关了,否则这份功劳,怕是要被别人抢了去。”
有人附和点头。
虽然众诸侯未必瞧得上公孙瓒,但对曹操同样不屑一顾。
得知曹操是靠一个寒门之士的歪招拿下汜水关后,他们不仅轻视曹操,连西凉军也一并看扁了。
袁绍沉吟片刻,道:“没想到西凉军虚有其表,确实该尽快进军虎牢关。诸位三日内整顿兵马,即刻出发。”
“谨遵盟主之命!”众人齐声应答。
“伯圭兄,我要的人呢?”曹操似笑非笑地问道。
公孙瓒冷哼一声,道:“说吧,你要谁?”
曹操一时记不起陈渡提过的名字,转头递了个眼色。
陈渡上前道:“赵云,赵子龙。”
公孙瓒松了口气,脸色稍缓——他原以为曹操会要他妻子!毕竟自己放了狠话,而曹操素来……
若真如此,他定要与曹操血溅当场。
“赵云?没听说过。”公孙瓒皱眉思索半晌,仍无印象,便召来军中主簿查证。
主簿翻阅名册后禀报,此人仅任队率之职。
“难怪我没听过,不过是个小小队率,手下五十人皆是同乡。莫非此人与你有旧?若你只要他,便让他带着那五十人归你吧。”公孙瓒故作慷慨。
“多谢伯圭。”曹操拱手致谢。
片刻后,一名白袍小将入帐。
“拜见盟主,拜见主公。”
“赵云是吧?”公孙瓒指了指曹操,“这位是攻克汜水关的‘大英雄’曹孟德,点名要你。看来你也是人中龙凤,跟他去建功立业吧。”
话中带刺,讥讽之意显露无遗。
赵云无故 ** ,胸中气血翻涌,但很快压下怒火,沉声问道:“主公此言当真?”
“自然。”公孙瓒答得干脆。
赵云默然片刻。
片刻过后,赵云向公孙瓒抱拳行礼,朗声道:在下出身寒微,承蒙幽州牧与主公厚爱,才得以担任队率之职。日夜所思,唯恐辜负这番知遇之恩。
未及报答,主公却要将某转赠曹将军。
云实在羞愧难当!
恕属下冒昧再问,主公当真忍心弃云于曹营?
赵云全然不顾在场诸侯的目光,言辞恳切却掷地有声。公孙瓒听得心烦,挥手示意他速去曹操那边。
谁料赵云依旧伫立原地。只见他面颊泛红,眼中似有泪光闪动。若入曹营受职,云便是曹家臣子,与主公恩断义绝。那时各为其主——
云,再不能为主公效死,请主公三思!说罢单膝跪地。
三思?本将早已思虑周全!公孙瓒厉声打断。
赵云怔在当场。他万没料到,自己掏心掏肺的谏言,换来的竟是这般绝情。是,区区五十人的队率,又算得了什么?
既如此,云就此别过。赵云起身长揖,心头重担忽然卸下。转身走向曹操行礼:见过曹将军。
曹操赞叹道:方才子龙字字铿锵,令人动容。好一个在君为君,果然是忠义之士!凭这番气概,他日必能如云中游龙,搅动乾坤。随即赐座叙话。
陈渡,陈太阿。席间有人举杯。
赵云,赵子龙。他郑重回礼。
(下文 ** )
当夜曹营军帐中,夏侯惇听完曹仁讲述诸侯会议情形,拍案大笑:孙文台被我们算计,反倒为主公说话?还感动得涕泪横流?军师真是驭人有术!
曹仁收敛笑意正色道:你是没看见,听说我们拿下汜水关时,那些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帐内回荡着酣畅淋漓的笑声。
这帮人吃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哈哈哈......
主营帐四周五十步内早已被亲卫清理得干干净净,根本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军师,末将还是想不通,为何要将攻克汜水关的功劳分给孙坚一半?夏侯惇转向陈渡,面露不解。
陈渡浅酌一口清酒,悠然道:我们让出去的不过是个虚名罢了。
此战缴获的粮草、军械、战马、降卒等实际利益,早已尽入我军囊中。
将这虚名赠予孙坚,既能避免与可能生事的强敌结怨,又可多得一位可靠盟友,岂非两全其美?
况且此事传扬开来,更能为主公增添仁德之名。
夏侯惇恍然大悟:军师是说,若不如此,孙坚很可能会来寻衅?
陈渡点头:正是。
孙坚遭此败绩,必对主公关雎之念。若不当机立断化解仇怨,待他回过神来,定会刀兵相见。
届时必将阻碍我军北上渡河的大计。
而今主公通过表功、让赏、立旗三策,已消弭了孙坚的敌意。
孙坚有猛虎之威。虽不足惧,但能化敌为友,何乐不为?
更何况...陈渡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很快就要借助孙坚之力了。
什么?夏侯惇精神一振,这么快就要用到孙坚了?
曹操也不由正襟危坐,目光灼灼地望向陈渡。
先前陈渡只说安抚孙坚另有用处,却未料到这步棋落得如此之快。
愿闻其详。曹操向前倾身,靠近席旁的陈渡。
陈渡从容不迫地说道:其一,关乎诸侯联军。
正如先前所料,原本畏惧西凉铁骑的诸侯,因我军轻易取胜而轻视敌军。
他们巴不得我军北上,替他们防备董卓可能的突袭。
其二,关乎西凉军。
此战告捷,诸侯虽轻视我军,但洛阳的李儒、董卓必已领教主公用兵如神。
他们定会严加防范。
眼下关键,是要瞒过西凉军我军已离开虎牢关的事实。
说到这里,陈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而孙坚,正是完成此计的关键。
孙坚能帮这个忙?夏侯惇与曹仁异口同声地问道。
众人虽明白陈渡让西凉军放松警惕的用意,却对孙坚如何配合充满疑问。
曹操同样不解:孙文台怎能助我等成事?
陈渡轻抚战甲:先前缴获的西凉精甲已装备全军,原本的曹军铠胄恰好闲置。
而孙坚部众正缺装备。
赠其六千副精良甲胄,令其打出曹军旗号,他定会应允。
如此虎牢守军必误判我军主力仍在关前。
曹仁挠头憨笑:军师这脑袋怎么长的?总能想到咱想不到的招。
夏侯惇拍他后脑:你要能想到,早当军师了!
曹操击节称妙:西凉军纵然戒备,也料不到我军已悄然北上。
待至黄河畔,敌军纵使察觉也来不及调兵。
陈渡却微微摇头。
曹操抚须的手顿住:莫非另有玄机?
主公所言极是,但渡河前尚需一事。
何事?
反间。
铜墙铁壁,多从内里崩塌。
只需在董卓心中埋下猜忌的种子。
再借董卓自己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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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要求
主上是否疑惑,为何我两次都建议放走徐荣?
曹操沉吟许久,突然顿悟:是挑拨离间之计?莫非先生早料定今日局面?所以两次纵放徐荣?
曹操确实被陈渡的谋划所震撼。
陈渡已两次算计孙坚,先是化友为敌,再变敌为友。
对西凉军也施展两次计谋,先除华雄,再取汜水关。
如今又要在徐荣身上布局,最终究竟能达成何种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