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用 ** 轻轻点了点那块带颈骨的肉:“此物名为。”见蔡琰挑眉,他笑着解释:“就是专属一人的珍馐。”
蔡琰弯起眼睛:“典出何处?”素白的手指轻抚过肉块纹理。
“我老家传闻。”陈渡手腕翻转,刀尖在火光里划出流光,“某国贵胄难得肉食,每逢宰猪必取颈上最嫩处献与君王。年深日久,这块肉便成了天子专属的。”
贞姬油汪汪的手突然抓住陈渡衣袂:“我也要当公主!”她眼巴巴望向蔡琰手里的肉块,活像只讨食的狸奴。
蔡琰忍俊不禁地递过肉块:“都多大了还和孩子抢食?”她自然明白这不过是丈夫信口编的典故。东晋旧事或许是真,但此刻陈渡眼底的温柔远胜过什么传说。
貂蝉正望着贞姬出神,忽然眼前多了一串穿在柳枝上的肉片。抬头正撞进陈渡含笑的眼眸,这次她没躲,秋水般的眸子迎了上去。
火堆噼啪作响。
两双眼睛在橙红火光里较劲,最终陈渡先笑出声来。蔡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用袖口掩住上扬的嘴角。
“骗人!根本不比鹿腿香!”贞姬的声音突然炸响。她气鼓鼓地晃着半截颈骨,油花溅在诸葛亮新换的衣袍上。少年军师苦笑着往后躲了躲。
陈渡的 ** 在鹿身上游走,骨架渐渐在星光下显出轮廓。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混着贞姬叽叽喳喳的抱怨,惊散了林间几片落叶。
一轮满月高悬中天,渐渐移至枝头。
内眷们纷纷告退离去。
正值发育期的诸葛亮也被陈渡催促回房就寝。
篝火旁唯余蔡邕与陈渡二人。
太阿贤婿,蔡邕抚须叹道,当年是老夫有眼无珠,你实乃难得一见的佳婿。
陈渡 ** 不语,火光映照下可见蔡邕虽须发皆白,气色却比一年前更为健旺。
这世间谁能料到,你这样一个寒门出身的布衣,竟能在短短一年间做出这么多惊世骇俗之事?蔡邕盯着跳动的火焰喃喃道。
往后你定能成就更大的功业,声名必将震动九州。什么名动四方、如雷贯耳,都不足以形容。
老夫越来越看不清,你的终点究竟在何处。
只是如今......老夫心中有些隐忧。
岳父所忧何事?陈渡佯作不知。
自然是你的子嗣大事!蔡邕白须微颤。
血脉传承至关紧要。纵使你功盖寰宇、位极人臣,若无子嗣,终究会让人有所顾虑。
琰儿过门大半年仍未怀孕。依老夫之见,你不能只守着琰儿,该当广纳妾室。
何况这乱世风云变幻,谁料得到明日之事?
蔡邕决意今日将话挑明,表明支持陈渡纳妾的立场。
他没有儿子,早将陈渡视如己出。
这年头纳妾延嗣本是天经地义,反而从一而终才是异类。
你觉得蝉儿如何?蔡邕突然正色相询,终现真章。
这既成全了义女的心意,又笼络了贤婿,可谓两全其美。
若陈渡无意,也好早些断了貂蝉的念想。
他蔡伯喈的义女,难道还愁嫁不成?
从前不怎么样。陈渡略作沉吟,今日倒是甚好。
蔡邕虽不解其意,但既得首肯便已足够。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陈渡又道。
此话怎讲?蔡邕眉头紧锁。
我打算先迎娶主公的长女。
什么?!蔡邕瞠目结舌。
你真以为曹孟德会同意将嫡长女许你作妾?他的声音充满难以置信。
值此乱世初显之际,蔡邕深知曹操与陈渡都是胸怀天下的雄才。
陈渡前程似锦,但曹操的潜力更加惊人。
曹操怎肯将掌上明珠许给陈渡作侧室?
大人可记得洛阳那日?主公曾向您提过此事。陈渡英挺的眉峰微动,相信主公很快会再次登门提亲,届时望大人莫要推辞。
蔡邕恍然惊觉。
岁月不饶人,记忆果真衰退了。
经陈渡点拨,他才忆起半年前曹操那句何不亲上加亲的提议。
篝火噼啪作响。蔡邕凝视跳动的火苗良久,终于颔首:若孟德来提亲,老夫应允便是。
无论从情感还是利益考量,促成陈曹联姻对蔡邕都百利无一害。
人心难测。蔡邕轻叹,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孟德天性宽厚,你二人情谊也非旁人能离间。
然其麾下未必尽是君子,心存妒忌者恐不在少数。若能通过联姻巩固同盟,消弭谗言,未尝不是上策。
原以为你不纳妾另有隐情,没想到竟有如此深谋远虑。
陈渡默然认同。
蔡邕对曹操的评价确无偏差。
此世的曹操,与另一时空那位多疑枭雄已判若两人。昔日的猜忌,源于屡遭背叛的惨痛经历,而如今这份猜忌已无生根的土壤。
翌日拂晓。
公孙瓒兵分两路进击广宗。
这座夹在清漳水与洹水之间的城池迎战在即。
公孙瓒亲率六万大军沿洹水南进,剑指广宗东界的界桥。
但其中一万两千精兵被分派至龙凑渡——这个曾让刘备折戟的渡口。
八千劲旅驻守龙凑,余下四千铁骑继续东进,沿黄河金堤直扑南方的仓亭渡。
如此布防实属无奈。若曹军舍龙凑而取更近的仓亭渡(距界桥不足百里),公孙瓒恐难及时调兵阻截。一旦曹军跨河西进,以其当前高昂士气,公孙瓒再无十足把握擒杀袁绍。
只要阻挡曹操过河,局面便仍有转机,且胜算颇大。
公孙瓒刚刚收到袁术的密信。
信中提及,袁术已联合太行山一带的百万黑山军,以及南匈奴数万精锐。待袁术渡河时,这两支势力将牵制袁绍主力,为他争取时间。
眼下曹操腾出手来,公孙瓒不得不分兵防备,令袁绍压力大减。但无妨——袁绍注定难逃一死。
公孙瓒与袁术皆是狠辣之辈,此番势要取袁绍性命。
“主公,刘备求见。”亲卫进帐通报。
公孙瓒本因袁术来信心情尚佳,一听刘备之名,脸色骤沉:“他又来作甚?!”
在他眼中,带着兵马投奔的刘备值得礼遇,如今兵败势微,便再无价值。
什么同窗之谊?不过是数百人的讲堂里听过几节课罢了。更何况,刘备上次折损的不仅是自家近万兵马,还有他公孙瓒的一万精锐。
废物!
“他说有急事……”
“伯圭兄!”未等亲卫说完,刘备已率关羽、张飞闯帐而入。
公孙瓒一愣,强压怒火冷声道:“玄德有何要事?”
刘备开门见山:“曹操恐会奇袭我军粮道。”
“荒谬!”公孙瓒嗤笑,“黄河渡口皆在我手,他如何……”话音戛然而止,他突然想起刘备此前在黄河西岸的惨败。
“你是说,曹操会再派骑兵浮海北上?”
不待刘备应答,公孙瓒拂袖逐客:“退下吧。”提及旧败,他再难掩饰嫌恶。
刘备默然转身,关羽、张飞怒目而视。三人刚出大帐,公孙瓒立即召来谋士关靖:“若曹操真截粮道,该当如何?”
(
公孙瓒眉头紧锁,连珠炮似地发问:曹孟德若倾巢而出,率两三万水师跨海来袭,直取我军腹地,又当如何?
届时黄河防线岂非形同虚设!
他攥紧佩刀,指节发白。帐内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牛皮舆图上,随焦虑情绪微微颤动。
关靖摩挲着竹简边缘,奏对道:明公多虑了。曹操断不敢如此豪赌。
其一,临济渡口艨艟不过百艘。每趟最多载六千甲士,往返需两个时辰。三万大军加上民夫辎重,至少七日才能全数渡河。
待其先锋三四千人刚登岸,我军以雷霆之势击之,曹贼必溃——这招险棋他不敢下。
其二,古往今来背水列阵者,除淮阴侯韩信,余者皆败。何况背对茫茫沧海?
关靖抽出腰间算筹在案几上排开:依刘备密报,曹操最多遣两千轻骑骚扰粮道。这些铁骑来去如风,我军步卒根本追之不及。
可恨!公孙瓒一掌击碎漆木案角。
关靖轻抚胡须:其实曹操意在声东击西。若我军调精锐铁骑北上,正给了袁绍喘息之机。见主帅额角青筋暴起,又补充道:不如命三千突骑驻守高城,以逸待劳。
高城距海岸八十里,待曹军人困马乏时出击...公孙瓒盯着舆图突然冷笑,传令!沿岸多燃烽燧,每十里设双倍斥候。
他转身时铁甲铿锵作响,再派死士潜入临济,烧了曹贼的渡船!
关靖颔首示意,公孙瓒随即传令严纲入帐。
帐内烛火摇曳,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关靖的眉头越锁越紧,指节无意识叩击着案几。
军师何故忧心?公孙瓒放下竹简,却见关靖突然浑身剧震,茶盏被打翻在羊皮地图上。
大事休矣!关靖踉跄起身,战袍下摆扫过满地竹简,玄德遇伏旬日,我军粮道——必已落入曹贼彀中!
公孙瓒只觉天旋地转,帐外火炬霎时化作点点黑星。
(间奏·寒鸦篇)
十六夜的玉轮悬于天穹,惊起栖鸦阵阵。
血风卷过原野,为首寒鸦倏然坠地。羽箭嗡鸣未绝,曹仁已踏着月色拾起猎物。
承让。他摩挲着箭尾刻痕,身后两千铁骑的马鞍旁,新鲜首级仍在滴血。曹纯别过脸去,月光照亮他甲胄上的虎形纹。
这对兄弟统领着曹操最精锐的虎豹骑。当年曹仁在淮泗组建的马队,如今已化作撕开北境的尖刀。史载其勇:孟贲、夏育不能过也,此刻铁蹄正踏碎渤海之滨的月色。
程昱在阵前回首,月光下骑士们的影子如同蜿蜒的玄蛇。更远处,惊飞的鸦群还在夜空中盘旋不散。
那张素来肃穆的面容此刻难掩喜色。
身为谋士,随军出征原非分内之事,但在他的再三恳请下,曹公终究含笑应允。
烽烟弥漫的战场,正是他心之所向。
先生此计当真精妙,几近祭酒风范!曹仁见程昱驻马而立,将寒鸦抛入荒草,便催马上前与之并驾。
这话说得诚恳。
此番围魏救赵奇袭公孙瓒粮道之策,正是出自程昱之手。
当日军议刚散,他便建言曹公即刻发兵,两千铁骑浮海北上,果然在漳水之畔寻得运粮船队。那些押粮士卒尚未列阵,便被铁骑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火光冲天时,程昱却望着赤焰摇头:祭酒算无遗策,我不过是侥幸先开口罢了。
见曹仁面露诧异,他缓声道:可记得祭酒欲遣三千骑截击袁术?此策若要成事,必先调开公孙瓒主力——祭酒早看破全局,却总是让我们先献策。
说到这里,他遥望许都方向:世间智士如过江之鲫,程某不过幸遇伯乐而已。
暮色中,他斑白的须发被火光照得通红。
(
我是一匹平凡的马,能在您这样的千里马奔驰时露个影子,已是莫大的荣幸。
子孝将军不必再提那种智谋堪比祭酒的赞语了,实在令我汗颜。
程昱向曹仁拱手致意。
曹仁爽朗大笑,连声答应不再提及,心中却对陈渡越发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