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知我在此,就该明白此等粗浅计谋必被识破。
料定我不会开关。
第三条同样不会采用。
“嗯……”
李儒沉吟良久,神情凝重。
突然,他眉头一挑,目光锐利地盯向徐荣。
“破绽就在你身上!”
“所以他们才放你回来!”
“无论选哪条路,你都会开城门,对不对?”
“这……”徐荣猝不及防,一时语塞。
若无李儒在场,他确实会这么做。
两人相对无言。
片刻后,李儒态度骤变。
他紧紧抓住徐荣的手臂,语气坚决而急切:
“今夜无论如何,必须死守汜水关!”
“只需守住,便是胜利!”
“徐督护,切记——城门绝不可开!”
徐荣愣神片刻,郑重颔首:“末将明白。”
***
陈渡迅速整编六千西凉降卒,令其饱食并换上曹军衣甲,但未配发兵器。
军中级 ** 四百余人悉数囚禁——这些人若放回,可能凝聚军心,破坏计划。
他从降卒中特意挑出五百最瘦弱者,带到校场。
这些人面前摆着肉食。
“知道为何独你们有肉吃?”
陈渡合上名册,眼中寒光乍现。
“因为——”
“这是断头饭。”
前排俘虏闻言面如土色,有人当场 ** 。
这些长期被欺压的陪隶,平日饱受屈辱。
而陈渡要的,正是他们压抑的怨毒——
一旦得势,必会百倍奉还。
(小人记仇,十年不晚,与君子何异?)
在两汉时期盛行的公羊传复仇 ** 中,复仇信念已深深烙印于各个阶层。无论是士大夫还是平民百姓,都对此深信不疑。此刻,陈渡正意图给这些俘虏一个机会。
当传令官重复完陈渡的话语后,俘虏队伍顿时骚动不安,惊恐的啜泣声此起彼伏。陈渡轻抚曹操所赠的倚天剑,在人群中踱步。他刻意放缓语速,每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威压:
不必惊慌。
你们并非没有生机。
今晚只需替我完成一件小事。
事成之后,不仅性命无忧,
每人还可获十万铜钱、二十亩良田、一名女子,终身免除劳役。
但若失败,所有人皆难逃一死。
听到生机尚存,人群渐渐平静。更令他们心动的是那诱人的赏赐——这些人平生连十万钱的模样都未曾见过,更遑论田地、女人和免役的承诺。俘虏们开始互相使眼色,低声交谈。
我明白你们的顾虑。
放心,并非要让你们......
这件事再简单不过,
甚至可能是诸位的拿手好戏。
到底是什么?
一个被丰厚奖赏冲昏头脑的降卒急切追问,语气中难掩激动。
对!快说!
只要不用上阵厮杀,我什么都干!
这番话引发轩然 ** ,校场上喧哗四起,过半俘虏已兴奋地讨论起来。既非征战,又是他们的专长,实在猜不透这位年轻人为何愿付出如此重赏。
安静。陈渡抬手示意,继续在队列间穿行。在传令官的呵斥下,喧嚣很快平息。
咚—咚—咚—,咚咚
三长两短的鼓点突然响起。
很简单。
听到这个鼓声时, ** 即可。
放火?降卒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这确实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也是许多人日常都在做的寻常事。
今夜放你们回汜水关。
只需在关后营寨点起大火。
信与不信随你。
酸枣二十万大军不日破关。
让你们放火——
非缺你们不可。
只因我主乃刺董英雄,曹孟德。
他不愿他人分这破关之功。
才给你们活命立功之机。
该当感恩戴德。
但若关内无火,
或火势不足,
他人可活,
你们必死。
火要多大?
烧到我军破关而入,方算够大。
莫存侥幸。
纵使逃回关内告密,
李儒跟前,
你们照样难逃一死。
可明白?
陈渡语毕,踱至一人身前。
董大。声淡如冰。
对方惊愕:你怎知我...
剑光乍现。
倚天剑已划过其颈。
血喷如泉,尸身轰然倒地。
满场死寂。
曹仁瞳孔骤缩。
原以为陈渡杀意只是伪装,
未料他出手竟如此果决。
剑锋滴血,陈渡又至一人面前。
段永。
寒芒再闪。
连斩五人,剑下亡魂皆是一剑封喉。
无人看出这是陈渡首度开杀戒。
【占凶】示警终在第五人毙命时消散。
早说过莫存侥幸。
陈渡抚剑而行,
你们的面容名姓,我都记得真切。
那些被俘者的名字被挨个念出。
每一个都准确无误。
围观者无不震惊。
陈渡之前说过的话回荡在耳边:
【其他俘虏能活命,你们必死无疑】
起初还有人抱着一线希望,
盘算着若能回到汜水关,
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反正没人记得他们的长相,
等诸侯联军真正到来时再投降也不迟。
这些杂役奴隶通常不会被处死。
甚至有人胡乱报上假名。
但当陈渡分毫不差地点出每个人真名时,
最后那点侥幸也烟消云散了。
还有件事。
我知道有人还想当叛徒。
但李儒能给你们的,远不及我给的丰厚,
而且你们也没命享用。
我也清楚有人想蒙混过关。
所以再加一条规矩:
若发现谁通风报信,
或者想蒙混放火的,
取他首级来见我。
放心,我认得你们每一个人。
一颗脑袋值十万金,十亩良田。
能赚多少,全凭本事。
传令兵将这番话重复了一遍。
现场顿时沸腾。
原本打算蒙混过关的人面如死灰,
而更多人则用贪婪的目光扫视着同伴。
利弊已经分明。
威慑已经到位。
猜忌的种子已经播下。
陈渡的布局基本完成。
现在应该没人敢去向李儒告密,
也不敢不去放那把火了。
他心知肚明,
这五百人中必定会有冤魂。
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即便真有人冒险告密也无妨。
这么多降卒混杂其中,
李儒总不能杀光六千人。
只要约定的信号响起,
总会有人点燃那场大火。
而这场大火,
正是他真正需要的。
他早前对将领们说的那番话——
关于徐荣若拒绝接收降卒,
他们就能获得西凉精兵的说辞,
不过是为了安抚人心。
陈渡明白:
没有真正的傻子。
不会有人仅凭他一句
我断定徐荣会接收降卒
我断定汜水关会燃起大火
就甘愿交出既得战果,
更不会因此冒险强攻关隘。
所以他事先计算了最坏结果,
给了将领们能够接受的底线。
【
要让众人明白,遵行陈渡之策必有退路,绝无败局。
此刻【神机】赋予的强烈预知已揭晓答案——
徐荣必违李儒之令,接应降兵登城。
这场冲天烈火,终将焚尽关隘。
昔日李儒以火攻埋伏杀得孙坚溃不成军,如今亦将败于自己亲手布下的杀局。
命运轮转,不外如是。
“开挂虽爽,却真是……无聊透顶。”
陈渡掷笔轻叹。
汜水关墙头,徐荣提着食盒走近时,惊觉李儒背影竟瘦削如薄纸。
待看清对方面容,更见其双目赤红油亮,哪还有半分谋士风采。
李儒虽久未眠,却毫无困意。
他早看破曹军利用徐荣之计,却参不透后续杀招。
破晓前最黑暗的时辰,按说正是袭关良机——
可曹操为何迟迟不动?
莫非高估了对方?
不……绝无可能!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 ** 自己冷静。
汜水关兵力已濒临枯竭,但弃关等同自绝生路。
他算准酸枣联军各怀鬼胎,可若此关失守,那群豺狼顷刻便会扑来。
为此他早遣快马赴洛阳,力谏董卓即刻劫帝西迁。
谁敢阻拦,立斩不赦!
“敌袭!”徐荣突然厉喝。
地平线上猛地腾起火龙。
待那支军队逼近,李儒瞳孔骤然紧缩——
火把照耀下,竟无一人着西凉 ** !
这完全颠覆了他所有推演。
按常理,曹军该驱赶降卒伪装来袭才对……
寒意顺着脊梁窜上天灵盖,李儒第一次尝到棋局失控的滋味。
(
墙根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中,看不到半点西凉军的打扮。
那支队伍慢吞吞地挪到了关卡前的羊马墙边。
李儒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这些人不仅没穿西凉军装束,手里更是一件兵器都没有。
究竟怎么回事?
若是自己人,为何穿着曹 ** 饰?
若不是自己人,为何又都没带武器?
放箭!别让他们再靠近了!
李儒顾不得深思。
那些人已经搬开鹿角,开始翻越矮墙。
徐荣更是干脆,听到命令立即下令守军往下射箭。
转眼间,百余名俘虏带着迷茫栽倒在血泊中。
城下一片骚动。
做啥咧!
徐将军,是兄弟们!
别射了,都是自家人!
城下士兵又惊又怒,不明白为何要对自己人放箭。
徐荣此刻也糊涂了,他听清了下边的喊声。
这些穿着曹军衣服的人,口口声声说是友军?
他正想请示李儒,忽然借着火把认出了几张熟面孔。
军师,真是咱们的人!徐荣慌张地转向李儒,好些都是我带的兵!
李儒捋着胡须沉默片刻:叫管事的上前说话。
校尉出列!徐荣扯着嗓子喊。
无人应答,校尉们早被陈渡扣下了。
屯长站出来!
依旧没人。
队率!上前来!
仍然寂静。
直到喊到什长,才有人哆哆嗦嗦走到前头。
徐荣傻了眼。
李儒苦笑着摇头。
小小什长哪能号令这么多人。
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曹操怎会放回能组织俘虏的 ** ?
城下士兵又开始翻越矮墙,哆嗦着向城墙挪动。
单薄的衣衫根本挡不住寒风,个个冻得直打颤。
继续放箭,不许靠近!李儒厉声喝令。
这回徐荣却迟疑了。
他在想对策。
其实早该想到,既然怀疑曹操混在俘虏里...
放箭!李儒急得直跺脚。
可惜兵权不在他手中,徐荣不开口,没人听他的。
李儒气得夺过身旁弓箭手的长弓,对着城下就是一箭。
开城门!
让弟兄们进去!
咋个对自家人放箭咧!
冻死人咯,快开门嘛!
寒风呼啸,西凉军在城下挤作一团,哀嚎连连。
“徐督护!再不开门,兄弟们都要冻成冰碴子了!”
他们至今想不通曹军为何放人。
有人说曹营粮草见底,养不起这么多张嘴。
铠甲?那还用问——西凉军的铁甲向来精良,早被曹军剥了个干净。
临行前倒是给换了曹军的粗布袄,还塞了顿饱饭。
热腾腾的粟米香,怕是这辈子都忘不掉。
曹公当真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