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绝对的死寂。
剩下的十几个溃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声,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刻律德菈并没有理会这些溃兵的反应,她甚至懒得再看那滩肉泥一眼。
“混乱、无序、肮脏……”
作为曾经终结了黄金战争,一统奥赫玛的女皇,她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这种毫无意义的混乱。
刻律德菈的目光扫过那些已经吓得双腿打摆子的溃兵。
“在这个世界上,谁赋予了你剥夺他人尊严的权力?”
“都给我——”
“跪下!”
简单的两个字,却如同不可违抗的敕令,直接轰击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扑通!扑通!扑通!”
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
那十几个手持利刃的溃兵,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一样,齐刷刷地跪倒。
有个倒霉蛋的膝盖骨还重重地砸在石头上,却连一声痛呼都不敢发出来。
他们的身体在剧烈颤抖,那是生物本能对顶位捕食者的恐惧。
“混乱的渣滓,无序的帮凶。”
她不需要答案。
对于这种破坏秩序的害虫,她的处理方式向来只有一种。
肃清。
她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
“以律法之名——”
“——裁决。”
“轰!”
十几道幽蓝色的火柱,毫无征兆地从那些溃兵的脚下喷涌而出!
那不是普通的火焰,那是“律法”的具象化,是能够焚烧一切罪孽的规则之火!
所有溃兵在瞬间被幽蓝色的火焰吞噬,在短短一秒钟内,化为了一捧捧飞灰,消散在风中。
那些难民爬起来之后,看到眼前这一幕,眼中只剩下惊恐。
刻律德菈来到他们面前,她的目光,在触及到那个还在哭泣的婴儿时,微微柔和了一瞬。
“告诉我,这里是哪里?现在的统治者是谁?这片土地……为何如此混乱?”
难民中,一个稍微胆大点的老者,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结结巴巴地回答。
他将图拉真州的战乱、苏拉公爵与庞培侯爵的争斗,以及帝国的崩坏,语无伦次地讲述了一遍。
刻律德菈静静地听着,那张精致的小脸上,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老者说完,她才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只是一群为了私欲而争斗的蠢货……”
她看着跪了一地的难民,手中的权杖微微亮起幽蓝色的光芒。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命,归我了。”
“我会赐予你们新的秩序,而你们要付出的代价是——绝对的服从。”
“现在,带我去最近的城市。”
“我要去见见……那位所谓的苏拉公爵。”
不管能不能回去,她都需要先掌握这个世界的信息,然后找到回家的坐标。
难民们劫后余生,簇拥着这位身材娇小却气场恐怖的女皇,向着那座号称南境最富饶的黄金城进发。
而在遥远的北方,正在组装车间里视察工作的利普,突然打了个寒颤。
“奇怪……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得了的来了?”
他摸了摸鼻子,随后感应到了某种异常。
离开车间后,他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拿出了那颗正在发烫的【刻律德菈的命星】。
“果然,刻律德菈来了……”
“不过,就算是女皇,来了异世界也得讲基本法……的吧?”
……
通往黄金城的土路,像一条溃烂的伤疤,蜿蜒在金穗平原这具庞大而腐朽的躯体上。
这支奇怪的队伍,与其说是一支行军,不如说是一场沉默的朝圣。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高甚至只到成年男性胸口的娇小少女。
而在她身后,是越聚越多的难民。
起初只有几十人,后来变成了几百人,现在,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拉成了一条长龙,少说也有上千之众。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始终保持着二十步左右的“敬畏距离”。
无数双眼睛,都在偷偷打量着这位前面那个小小的背影。
这一路上,并不太平。
战乱年代,人命比草贱。
溃兵、土匪、甚至是一些饿疯了的流民团伙,就像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一波接一波地扑上来。
“站住!把女人和粮食……”
半个小时前,一伙大概五十人的马贼,挥舞着生锈的马刀,从土坡后面冲了出来,嘴里的狠话还没放完一半。
刻律德菈甚至连脚步都没有停。
她只是微微侧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波动,手中的权杖轻轻向侧方一挥。
“喧哗。”
简单的两个字,就是判决。
“嗡——”
重力场瞬间扭曲。
那五十多个骑在马上的壮汉,连人带马,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狠狠按进了地里。
没有什么华丽的魔法光效,也没有什么激烈的打斗。
只有骨骼碎裂的脆响和地面下沉的轰鸣。
一秒钟后,路边多了一个个半米见方的凹坑,里面是一层红黑色的“有机肥料”。
这种降维打击般的手段,让身后的难民们从最初的恐惧,变成了现在的狂热盲从。
在这个秩序崩塌的世界里,绝对的暴力,就是绝对的安全感。
队伍还在壮大。
每经过一个村庄,每遇到一波流民,人们就会本能地跟上去。
就像是黑暗中的飞蛾,哪怕会被火焰灼烧,也要扑向那唯一的光源。
黄昏时分,队伍在一片干枯的河床边停下休息。
夕阳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西边的云层一片血红。
难民们开始埋锅造饭,稀粥的香气和野菜的苦味在空气中弥漫。
刻律德菈独自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瘫倒在地,哪怕走了整整一天,她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姿态优雅得就像是坐在奥赫玛的王座之上。
她看着远处那些为了抢夺一口浑水而扭打在一起的难民,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没有律法,没有规则,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这就是她最讨厌的“无序”。
就在这时,一阵怯生生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刻律德菈微微转头。
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正战战兢兢地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
她的怀里还有一个还在吸吮手指的婴儿,用破皮缠在身上。
妇人的脸上满是灰土,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清亮。
她的手里,捧着一块黑乎乎、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一块黑麦饼。
掺杂了大量麦麸、木屑甚至可能还有沙子的劣质黑麦饼,在这个时候,这玩意儿比金子还贵重,是这一家人的救命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