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再次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他妈是第三次了!老子到底造了什么孽!
精金胸甲第三次救了他一命,但这一次弹丸擦着胸甲边缘钻了进去,在他肋骨上撕开一道血口子。
剧痛像火烧一样往全身窜,他趴在地上,嘴里全是泥土和血沫,耳朵里却全是那让他发疯的雷鸣声。
“轰——!!”
“轰——!!”
“轰——!!”
又是一轮三段击,教科书式的三段击。
利普不仅出售了火铳,更给富婆小姐加了一些添头。
第一段能把冲锋头阵直接掀翻,第二段能把中间的阵型打散,第三段补刀,把还能动弹的战马全送上天。
一千狮鹫骑兵,埃拉西亚王国的王牌,冲进来的时候遮天蔽日,撤出去的时候只剩下一条血胡同。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人、马、断枪、碎甲,血流成河,肠子挂在马镫上随风晃,像一排风干的红肠。
法尔被亲兵架起来,回头一看,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一千人,硬生生被打剩不到四百!
剩下的六百多,不是死了就是重伤爬不起来,战马倒了一地,活下来的也受了惊,红着眼满地乱窜。
“团长!快撤吧!再不撤,就都打光了!”
亲兵头子声音都劈了叉,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法尔想骂娘,想破口大骂,想拔剑砍人,可他一张嘴就是一口血沫子。
他知道,再不走,连他自己都要交代在这儿。
“撤——!!全军后撤!!”
号角手踉跄着吹起了撤退号,声音凄厉得像杀猪。
残存的骑兵掉头就跑,屁股后面还跟着那支该死的骑兵,追着放冷箭,专挑落单的补刀。
法尔骑上一匹没主的战马,回头又看了一眼。
那支步兵方阵纹丝不动,塔盾长矛严丝合缝,火铳手正在慢条斯理地重新装填。
黑洞洞的铳口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像一排排嘲笑他的眼睛。
另一边,弗雷面无表情地看着敌军屁滚尿流地逃窜,缓缓举起手。
“停止射击。”
“收拢伤员,补刀敌方重伤士兵和马匹,别留隐患。”
“重步兵,收缩阵型,准备迎接后续敌军。”
命令一条一条下达,冷静得像一台精密仪器。
他低头看了眼怀表——从接触到结束,整整七分钟。
七分钟,打残埃拉西亚一个骑兵千人队。
“弗雷大人,”
一名副官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都在抖。
“我们……赢了?”
弗雷淡淡“嗯”了一声,目光越过狼藉的战场,望向东北方向。
“把旗语打出去——告诉利普男爵,我们来支援了。”
旗手立刻策马,来到城堡能看到的位置,升起三面红旗,两短一长。
远处的枫林镇城堡上,几乎同时升起对应的旗语回应。
半小时后,弗雷军成功抵达城堡下方。
弗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利普阁下,我已遵伊莎小姐之命,前往支援,途中击溃敌骑兵千人队,现向您报到。”
利普赶紧一把扶起他。
“弗雷叔你别这么客气,这次多亏你们的支援,不然我们就悬了。”
弗雷起身,顺手把统计数字递过来:敌骑兵阵亡五百一十七人,重伤一百九十余人,俘虏五十二人,我方阵亡十九人,轻重伤四十七人。
缴获战马两百三十匹(还能动的),精良骑士长枪、圆盾、马具无数。
至于骑士的铠甲?
别提了,东一块,西一块,这边建议直接熔铸。
同一时间,狮鹫军团大营。
法尔踉跄着冲进指挥帐篷,扑通一声坐在蒙特面前,头盔“咣当”一声滚在地上,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全是血和泥。
“蒙特……我……我他妈……又栽了……”
蒙特看着他,脸色铁青,一句话没说,只是缓缓拔出佩剑,“铛”地插进地面。
帐篷里鸦雀无声,所有将领大气都不敢出。
良久,蒙特声音低沉得像从地狱里挤出来。
“一千骑兵,七分钟,几乎全军覆没。”
“法尔,你告诉我……我们埃拉西亚的荣耀呢?”
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同僚,蒙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无奈。
“传我命令。”
“全军……撤退。”
“撤出枫林镇,退守德文希尔城。”
……
蒙特站在指挥帐篷外,亲眼看着最后一批辎重车消失在大道尽头。
六千人的两个狮鹫军团,来时旌旗猎猎,遮天蔽日。
走时却像丧家之犬,灰头土脸,连军鼓都不敢敲,只剩辎重车轮碾过泥土的沉闷声。
斥候的最后一份战报就攥在他手里,他一直没有扔,纸张已经被汗水浸得发软。
“……法尔团长发起冲锋……敌阵有雷鸣之声……法尔团长被击落了……”
蒙特把战报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火盆。
火舌舔舐纸张,发出轻响,甚至压过了那让他彻夜难眠的雷鸣。
他抬头望向枫林镇那座矮小的城堡,城墙上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在晃动。
“将军,”
副官库斯托低声提醒,“狮鹰已经准备好了,您要传给将军大人的信……”
蒙特沉默片刻,从怀里掏出一封早已写好的蜡封信。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时代,变了。
他把信绑在狮鹰腿上,看着那头骄傲的巨禽振翅冲天,眨眼间消失在云层里。
蒙特带着最后的人离去,没人愿意再在这座小小的子爵城堡前多待一息。
至于那座小小的子爵城堡,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镇民们冲出城堡,士兵们把头盔抛向空中。
有人互相抱着痛哭流涕,有人跪在地上亲吻土地,还有人直接对着远去的埃拉西亚军团撒尿。
一个小姑娘坐在一个大汉肩膀上,小脸通红地挥舞着双手:“我们赢啦——!”
利普站在箭塔最高处,眺望狮鹫军团的离开。
德文希尔伯爵站在他身边,胡子拉碴的下巴抖了抖。
“小子,你这脸色怎么比锅底还黑?”
“我们大胜啊!六千精锐,被我们一千来号人加上援军打跑了,这仗打得,啧啧,简直是传奇!”
“换成年轻时,我得喝三大桶麦酒庆祝!”
利普摇摇头,指着远方大道尽头那条灰色的长龙。
“阿兰叔,你看清楚了,那不是溃逃,是……有序撤退。”
埃拉西亚人的队列虽然狼狈,但中军旗帜未倒,行军队伍严整,弓箭手甚至还在警戒地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