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刚靠江南码头,春红就扶着船舷吐得直不起腰,鬓角的银簪晃得厉害,头发丝上还沾着点江雾凝成的水珠,对着浑浊的江面骂骂咧咧:“这破船晃得比南疆的蛊虫还难缠!早知道坐马车,就算走半个月,也比把早饭吐成酸水强 —— 胤禵你别笑!再笑我就把你昨天晕船抱着桅杆喊‘娘’的样子画下来,贴去边军大营!”
胤禵刚顺过气,正蹲在地上拍胸口,闻言立刻跳起来:“谁喊娘了?那是风灌进嘴里!再说了,要不是你上船前抢了我最后一个肉包子,我能低血糖晕船?” 他伸手想去抢春红手里的包袱,“快给我拿块点心垫垫,不然我现在就把你偷偷藏了三袋杏仁酪的事告诉苏念!”
“你敢!” 春红把包袱往身后一藏,正想接着吵,却被苏念轻轻拉了拉袖子。
“别闹了,先看看情况。” 苏念的声音里带着点凝重,指尖已经泛起淡金。往日该是绿得能映出云影的钱塘江,如今却泛着死气沉沉的灰,岸边的芦苇秆全枯成了焦黄色,风一吹就碎成渣子,连水里的鱼都翻着白肚皮漂在水面,散着淡淡的腥气。
顺着码头往村里走,景象更触目惊心。本该绿油油的稻田全枯成了一片焦土,稻穗干瘪得像揉皱的草纸,踩在田里能听见 “咔嚓” 的脆响,连土里的蚯蚓都没了动静。几个百姓蹲在田埂上哭,手里攥着枯死的稻苗,他们的念力像被水泡过的棉线,松松散散的全是绝望,扎得苏念指尖发疼。
“苏姑娘!您可算来了!” 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农拄着拐杖跑过来,膝盖一弯就要跪,苏念赶紧扶住他。老农的手粗糙得全是裂口,还沾着泥,声音发颤:“村里的井水不能喝了!我家小子昨天渴极了喝了一口,当场就抱着柱子喊‘有黑虫子咬我心口’,现在还被绑在屋里,一靠近就打人,这可咋整啊!”
胤禵听得眉头直皱,伸手就摸向腰间的佩刀:“肯定是黑雾余孽搞的鬼!我带几个兄弟去上游找找,见着人就抓,看他们还敢不敢泼腐脉水!”
“你先别急着动刀。” 春红立刻怼他,“上游那么长,你知道余孽藏在哪?再说了,就算抓着人,这被污染的地脉和水咋办?上次在南疆你把蛊王草当野草拔,差点被蛊师追着放蛊,这次再闯祸,苏姑娘可没空再救你!”
胤禵脸一红,梗着脖子还想反驳,却被苏念的动作打断了。她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田里的土,淡金色的念力顺着指尖渗进去,瞬间就触到一股阴冷的气息 —— 像网状的毒丝缠在地脉上,正一点点啃噬着金色的龙脉之力,那些被污染的井水,就是黑雾渗出来的毒。
“地脉里的黑雾比预想的深。” 苏念站起身,刚想说话,揣在怀里的荷包突然发热,绣着的龙脉纹样透出淡绿色的光,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和地脉里微弱的龙脉之力轻轻撞在一起,像春燕啄巢似的。
她愣了愣,赶紧把荷包拿出来 —— 是若兰连夜绣的那个,此刻绿光正隐隐指向钱塘江上游的方向。“若兰说这荷包能和支脉共鸣,看来净化的关键在 upstream。”
春红眼睛一亮,立刻从包袱里翻出清心丸,分给围过来的百姓:“大家先把这丸子吃了,能压一压黑雾的邪气,千万别再喝井水!我这里还有些干粮,大家先垫垫肚子。” 她递完丸子,转头瞪了眼凑过来的胤禵,“你别抢!这是给百姓的,想吃自己找炊事兵要!”
胤禵摸了摸鼻子,转身对身后的边军士兵说:“你们跟我去上游查看水源,注意着点,看到可疑的人或者黑色的水迹,立刻来报,别擅自行动。” 他走了两步,又回头对苏念说,“你放心,这次肯定不闯祸!要是遇到拿不准的,我就捏碎你给的龙脉石传讯!”
苏念点点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芦苇丛里,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荷包。绿光还在闪,只是比刚才弱了些,像是在提醒她,地脉深处还有更顽固的黑雾残留。风卷着江边的潮气吹过来,带着点阴冷的气息,她握紧荷包,心里有了数 —— 先净化上游的浅地脉,再慢慢挖深根,江南的龙脉,总得一点一点救回来。
这时,春红凑过来,递上一块芝麻糕:“姑娘,你也吃点东西吧。刚才吐了一路,再不吃东西,一会儿净化地脉该没力气了。” 她压低声音,又补了句,“我偷偷给你留了块杏仁酪,藏在包袱最底下,别让胤禵看见。”
苏念接过芝麻糕,咬了一口,甜香在嘴里散开,心里的凝重也轻了些。她看着远处正在给百姓分发干粮的春红,又想起京城的胤宸和若兰,突然觉得,就算地脉里的黑雾再顽固,只要身边这些人都在,就没什么扛不过去的。
“走吧,” 苏念擦了擦嘴角的糕屑,拿起星象图,“去上游看看,早点净化完,百姓也能早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