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的烛火燃到了头,最后跳了跳便化作一缕青烟,晨光从窗棂缝里钻进来,刚好落在天启帝榻前的龙脉石上,映得石面的纹路亮闪闪的,倒像撒了把碎金。
春红正蹲在小泥炉旁热汤,砂锅里的人参乌鸡汤咕嘟冒泡,香味飘得满殿都是。她时不时探头往榻上瞅,见天启帝眼皮动了动,立刻手忙脚乱地撂下汤勺:“姑娘!四爷!皇上醒了!”
苏念刚把李德全的拂尘收进木盒,闻言立刻转身,就见天启帝缓缓睁开眼,声音虽轻却透着股劲儿:“传…… 传文武百官,到御书房。”
胤宸上前扶他坐起,玄色衣袍扫过榻边的桂花糕碎屑,他顺手拈了片放进掌心,又怕皇帝看见难过,悄悄攥进了袖袋:“父皇身子虚,要不先喝碗汤再议?”
“汤等会儿喝。” 天启帝摆了摆手,指了指枕头下,“把那黄绸子拿出来。” 苏念伸手去摸,摸出个叠得方方正正的绸布包,打开一看,正是份盖着玉玺的遗诏,朱砂字在晨光里格外醒目。
等众人扶着天启帝到了御书房,百官早候在门外,见皇帝来了,忙齐齐跪拜。户部尚书却磨磨蹭蹭的,起身时故意咳了两声:“陛下龙体欠安,此时议大事怕是不妥,不如等您好些……”
“王大人是怕我活不到议完?” 天启帝斜睨他一眼,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还是怕我传位的人,不合你的心意?”
王尚书脸一红,刚想辩解,就听人群后传来个清脆的声音:“哎我说王大人,上次黑雾围宫门,您抱着账本跑的比谁都快,这会儿倒操心起陛下的身子了?” 春红拎着食盒从殿外进来,故意把食盒往地上顿了顿,“这汤是给陛下补身子的,某些人要是闲得慌,不如去帮十四爷清余孽,省得在这儿挡光。”
百官顿时低低笑起来,王尚书的脸更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胤暄靠在殿柱上,忍着笑补充:“王大人放心,父皇的眼光比您选账本准多了,总不能让您家那位连念力都不会的公子来管天启吧?”
天启帝被逗得轻咳两声,摆了摆手让众人安静,然后示意苏念展开遗诏。黄绸布一打开,“传位于四皇子胤宸” 七个字赫然在目,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吊根针都能听见。
胤宸愣了愣,立刻上前半步:“父皇,儿臣不如三弟仁厚,不如十四弟勇猛,恐难当大任。”
“你倒会说漂亮话。” 天启帝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指尖的龙脉力微弱却温暖,“仁厚不能挡黑雾,勇猛不能守龙脉,天启现在要的是秩序。” 他看向殿内百官,声音陡然提高,“去年江南水患,是谁冻住溃堤的?黑雾围皇城,是谁用寒渊龙影护着龙脉的?是胤宸!他的寒力虽冷,却能守住天启的规矩,这就够了!”
苏念握着玉佩的手紧了紧,玉佩传来淡淡的暖意,像是在呼应皇帝的话。她想起之前胤宸为了救她,硬生生冻住黑雾化身,嘴角流血还强装没事的样子,心里忽然发酸。
“四哥就别装了。” 胤暄从殿柱旁走出来,手里还把玩着块玉佩,“你半夜起来看奏折,偷偷给边军加粮草,以为谁不知道?父皇早看出来了,你那点想护着天启的心思,比我体内的咒力还藏不住。”
胤宸瞪了他一眼,却没反驳,只是看向天启帝:“儿臣怕…… 怕辜负父皇的期望。”
“朕相信你。” 天启帝把遗诏往他手里塞,“你不是要整顿吏治吗?不是要护着百姓吗?现在有机会了,别怂。” 他忽然咳嗽起来,苏念赶紧递上参汤,他喝了两口才缓过来,“苏念是个好姑娘,以后…… 你们一起护着天启。”
苏念眼眶一热,赶紧低下头,却被胤宸轻轻拉了拉衣袖。她抬头看去,见胤宸接过遗诏,玄色衣袖下的手微微发抖,却依旧挺直了脊背:“儿臣定不辱使命,守护好天启,守护好百姓。”
王尚书见事已至此,也不敢再反对,率先跪下来:“臣等参见新君!” 百官跟着跪拜,声音震得殿外的梧桐叶都晃了晃。
春红凑到苏念身边,小声嘀咕:“姑娘,以后你就是皇后了,可得管管四爷,别总冻着自己,上次他头发白了两根,我还以为是沾了面粉呢。”
苏念没忍住笑,刚想说话,就见天启帝被人扶着躺下,他看向胤宸和苏念,眼里满是欣慰:“最后一块玉佩…… 在龙脉核心殿,找到它,彻底封印黑雾……”
胤宸点头,走到榻边:“父皇放心,儿臣会找到的。”
御书房的晨光越来越亮,照在遗诏的玉玺上,映得满殿生辉。李德全的拂尘被放在殿角的架子上,拂穗轻轻晃动,像是在为他们高兴。苏念看着身边的胤宸,又看了看殿内的众人,忽然觉得,就算接下来的路再难,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春红在一旁偷偷打开食盒,闻了闻鸡汤的香味,又看了看胤暄:“八爷,您的蟹粉包我让御膳房蒸上了,一会儿给您送过去,这次没放辣油,您放心吃!”
胤暄笑着点头,眼里没了之前的算计,只剩轻松:“多谢春红姑娘,下次要是四哥敢克扣我的汤药钱,你可得帮我告状。”
胤宸闻言瞪了他一眼,却没生气,只是伸手握住苏念的手。指尖的寒力依旧存在,却比平时温和了许多,像是在告诉她:以后,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