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是被春红 “哐当” 一声撞翻木箱的动静惊醒的。
窗外的苗寨晨雾还没散,火塘里的余烬冒着青烟,春红正蹲在地上捡滚了一地的伤药,嘴里还念念有词:“这破地方潮气也太重了,药膏都快化成水了!等进了万蛊寨,我非得找个太阳地把这些东西全晒一遍,不然姑娘你擦了,指不定身上长多少小疹子!”
苏念撑着胳膊坐起来,这半个月养伤没白熬,至少能自己起身不用人扶了。她看着春红把药膏罐子往布包里塞,罐口沾着的药渣蹭了春红满手,忍不住笑:“你先把自己手上的药渣擦了吧,再蹭到布包上,回头伤口没好,倒先把布包染成药包了。”
春红低头一看,赶紧用袖子蹭手,结果越蹭越脏,最后干脆往衣角上一抹:“嗨,这点药渣算什么?昨天我去溪边打水,还见着条小臂粗的花蛇呢,那家伙盘在石头上晒太阳,我一扁担下去,它蹿得比兔子还快!”
正说着,木屋门被推开,胤宸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两个油纸包,一股肉香飘了进来。他把纸包放在桌上,看了眼春红衣角的药渍,眉梢挑了挑:“你那扁担要是真能打跑蛇,昨天也不会抱着我的腿喊‘四爷救我’了。”
春红脸一红,梗着脖子反驳:“我那是战术撤退!谁知道那蛇是‘引路蛇’?苗寨的老萨满说了,那蛇不咬人,是帮咱们指方向的!” 说着还凑到桌前,掀开油纸包一看,眼睛瞬间亮了,“哇,是烤肉!四爷你在哪买的?这香味,比京城御膳房的还勾人!”
“不是买的,是昨天送平安符的苗人给的。” 胤宸把其中一个纸包推给苏念,“放了点当地的香料,不辣,你能吃。” 又看向春红,“另一个是你的,少吃点,等会儿要赶路,吃多了骑马容易颠得吐。”
苏念咬了口烤肉,肉质鲜嫩,带着点草木的清香,确实不辣,正合她现在的胃口。她边吃边问:“李监正说万蛊寨离这儿还有多久?我的念力…… 还是只能感知到浅层次的情绪,怕到了寨里帮不上忙。”
“快了,正午前就能到。” 胤宸帮她倒了杯温水,“不用急着用能力,李监正说你这情况算恢复得快的,真遇到事,有我在。”
春红嘴里塞满烤肉,含含糊糊地接话:“就是!姑娘你放心,有我和四爷呢!万蛊寨的蛊师再凶,能有柳氏那副阴阳怪气的脸凶?上次柳氏来碎玉轩找茬,我一句话就把她噎得说不出话来,这次到了蛊寨,我保管……”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是胤宸派去探路的暗卫回来了。暗卫翻身下马,对着胤宸抱拳道:“四爷,万蛊寨到了,就是…… 寨门紧闭,寨主说不欢迎朝廷的人进去。”
春红一口肉差点喷出来:“不欢迎?他们难道不知道我们是来救蛊王的?要是没有我们,黑雾把蛊王吃了,他们万蛊寨迟早得被黑雾吞了!”
苏念放下油纸包,擦了擦嘴:“别激动,先去看看再说。”
一行人牵着马往万蛊寨走,越靠近,越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异样 —— 不是苗寨常见的草木香,而是带着点腥气的蛊虫气息。到了寨门口,苏念才看清,这万蛊寨的寨门竟是用黑沉沉的阴沉木做的,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蛊虫图腾,有的像蝎子,有的像蜈蚣,阳光照在上面,竟透着股寒意。
城楼上站着个穿青布短打的汉子,皮肤黝黑,手里握着根裹着麻布的长杆,杆顶还绑着个燃烧的火把。他看到苏念一行人,粗着嗓子喊:“下面的人听着!万蛊寨不欢迎朝廷的官爷,你们赶紧走,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春红立马就炸了,往地上一跺脚:“你这人怎么说话呢?我们是来帮你们救蛊王的,不是来抢你们东西的!要是黑雾把蛊王抓了,你们万蛊寨还有好日子过?”
那汉子 —— 也就是万蛊寨的寨主,脸色更沉了:“救蛊王?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着救蛊王的名义,想抢我们的蛊术秘籍?前阵子就有穿黑斗篷的人来要玉佩,说能帮我们赶黑雾,结果转头就想烧我们的祭坛!你们朝廷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这话就不对了!” 春红还要往前冲,被苏念一把拉住。苏念抬头看向城楼上的寨主,试着调动念力 —— 虽然还没完全恢复,但感知浅层情绪还是能做到的。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寨主的念力里满是 “害怕” 和 “警惕”,怕朝廷来抢蛊王,更怕黑雾报复,根本不是真的敌视他们。
苏念从怀里掏出守念人的木牌,举过头顶,声音清亮:“寨主,我们不是来抢东西的。我是守念人少主苏念,这次来万蛊寨,一是为了救蛊王,二是为了找九龙玉佩,彻底封印黑雾。这木牌是守念人的信物,你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寨里的老蛊师,他们应该认识。”
寨主盯着苏念手里的木牌,眼神动了动。他沉默了会儿,对着身后喊了句苗语,没过多久,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蛊师走了出来,眯着眼睛看了看木牌,对着寨主点了点头,又说了几句苗语。
寨主脸色缓和了些,把火把往旁边一递,对着苏念喊:“既然你是守念人少主,那我就信你一次。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寨里,不准乱闯,尤其是‘禁蛊区’,那里藏着我们万蛊寨的秘密,进去的人,没一个能活着出来!”
春红在旁边小声嘀咕:“禁蛊区?听着就吓人,谁吸得进去?” 结果刚说完,就被胤宸瞪了一眼,赶紧闭上嘴,乖乖牵起马。
寨门 “吱呀” 一声缓缓打开,苏念跟着寨主往里走,才发现这万蛊寨比她想象的大得多,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晒干的草药和装着蛊虫的陶罐,有的陶罐里还传来 “嗡嗡” 的虫鸣。
走在前面的寨主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苏念一眼:“我知道你们想找蛊王玉佩,但那玉佩在禁蛊区附近,你们最好别打它的主意。黑雾已经够让我们头疼了,我不想再和朝廷的人起冲突。”
苏念点点头:“寨主放心,我们不会乱闯禁蛊区,只是想救蛊王,尽快找到玉佩对抗黑雾。”
寨主没再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苏念偷偷碰了碰胤宸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刚才感知到,禁蛊区里有执念师的气息,说不定…… 那里藏着我们要找的遗迹。”
胤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轻轻 “嗯” 了一声,又用眼神示意她别声张。
春红跟在后面,看着路边陶罐里的蛊虫,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对苏念说:“姑娘,我怎么觉得这寨子里的蛊虫比黑雾还吓人?你看那个陶罐里的虫子,长得跟小蛇似的,要是爬出来,我肯定得晕过去!”
苏念忍不住笑:“你刚才不是还说不怕吗?怎么现在又怕了?”
春红梗着脖子:“我那是…… 那是战略性害怕!对,战略性害怕!等真遇到危险,我肯定不怂!”
话音刚落,旁边一户人家的陶罐突然 “啪” 地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蛊虫爬了出来,吓得春红 “哇” 地一声躲到胤宸身后。胤宸无奈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撒了点粉末在地上,那些蛊虫立马就退了回去。
“这是驱虫粉,李监正给的。” 胤宸把布包递给春红,“拿着,别再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春红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小声嘟囔:“谁让这虫子这么吓人…… 下次我再也不跟你俩走这么近了,万一虫子爬到我身上,我跟你没完!”
苏念看着春红的样子,又看了眼前面带路的寨主,心里暗暗盘算:这万蛊寨看似平静,实则藏着不少秘密,尤其是那个禁蛊区,说不定真的藏着执念师的遗迹,只是不知道,这遗迹里,到底藏着什么危险。